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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秋风飒飒吹过,扬起余清衡的一缕发丝,万镜雪听得有些迷迷糊糊,但又感觉他似乎意有所指。
“他修为不高,资质平平,纵使一生忙忙碌碌却只也只能得个庸庸碌碌的结局,”余清衡淡淡地看了万镜雪一眼,如泉水般清澈幽深的眼睛轻而易举地看出了万镜雪脸上的迷惑与惊讶,“与你口中所说那位即使受了重伤也还能匹敌你的‘晏星河’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万镜雪有些惊讶,他本以为余清衡只是失去了一段时间的记忆,可现在听来,比起“失去”二字,似乎说是“篡改”更为恰当些。
“你今年多大了,”余清衡又问,“晏星河呢?”
万镜雪道:“我今年十八了,晏兄今年刚过冠礼。”
余清衡眼神微动,便不再说话了。
在他的印象里,晏星河少说也要有个五六十岁,怎么转眼间就变成了二十岁的少年郎?当真奇怪。
余清衡又在脑内回想了几个关于晏星河的画面,却惊奇地发现,自己除了晏星河这个名字之外,似乎对那张应当熟悉的面容毫无印象——无论再怎么努力回想,见到的都好似是隔了一层薄雾般模糊不清的容颜。
就像是有个人硬生生地将晏星河从他的生命中抹去了一般,又或者是找了一段可能完全不相干的记忆来替代之。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对现在三界的局势还能想起一些细枝末节,也能想起离开开阳前沈青烟的死,唯一想不起的,就只有晏星河此人。
他想,或许这个疑惑,只有某天真正见到晏星河的时候才能解决。
“他是无邪峰的人,”余清衡平淡却确信道,“只要他活着,他就总有一天要回到无邪峰来的。”
万镜雪微微一怔,也不由得心怀期望道:“希望如此……晏兄曾说过,无邪峰是他的家,若非万不得已,他并不会离开这个令他心心念念的地方。或许他现在迫不得已在外漂泊,但游子总要归家,我也相信他会回来。”
他望向远方的开阳,又望向更远的关隘。
“若他回来,”万镜雪轻声呢喃道,“若他回来——希望您能告诉我,我也想见见他,然后亲口道一声谢。”
“……”余清衡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只看到远方天穹之上的一片阴沉沉的黑色,伴着雷电狂风,像是上天降下的惩罚,又像是无尽的牢笼。他轻叹一声,道:“好——接下来,你要去哪儿?是回玉衡,还是继续你的探索?”
万镜雪淡淡地笑了笑,道:“您这点问的和晏兄很像——他也曾问我,之后打算去哪儿。在几日前我才回答他,说我总要将事情探究到底才得安心,而现在您问我,我好像又忽然想开了。人生在世,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探究个所以然出来的,真相如何似乎也不是我想象中那么重要;以及,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么长的时间来等待一个不知何时才能归来的人……不如活在当下,珍惜眼前人。”
万镜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后礼数周到地与余清衡告别,便孤身前往了玉衡派所在的方向。
余清衡默默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会儿,才缓缓地品味过来,自己好像被一个后辈说教了呢。
不过余清衡一向是个很大方的人,他并不在意万镜雪这有些逾矩的行为,而是想着,若是哪一天晏星河真的回来了,那么,他一定要找他好好地问个清楚。
……
“住在这里还算习惯吗?”摇镜拿了一盘新鲜的水果,放在晏星河的面前。
晏星河拿着笔的手微微顿了顿,而后放下,抬起头轻笑一下,谢过摇镜,便用签子扎着那些水果慢慢地吃了起来。
“很好吃,”晏星河将水果咽下,轻笑着再次道谢,“多谢你。幸好有你在这里,我才不至于在外面风餐露宿,在这里过得也还算习惯……”
摇镜也笑了笑,道:“朋友之间,何必言谢。既然你过得习惯,那就好。”
他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不算大的房间被晏星河整理得井井有条,且只住着晏星河一人,所以瞧上去倒是要比实际上要大不少。房间里充盈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淡淡花香,一看就知道是平日里某个年幼好事的小侍女不知从哪儿摘来偷递给他的——主人在西厢的小屋里藏了一个温润如玉的少年郎,这在府邸里并算不得是什么秘辛。
或许是因为那些侍女早就见惯了自家家主那不同常人的紫色眼眸与银色头发,再见晏星河那如潭水一般幽深的绿色眼眸时也并没有觉得太惊讶。大概也是怕晏星河一人无聊,摇镜平日里并没有刻意阻止侍从们来找晏星河,也算是给他乏味的禁足生活添了几分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