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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星河曾以为，自家人逝去以后，他就不会再哭了，毕竟会真正疼他爱他的人早已离去，日后就算在他人面前伤心落泪也只是徒增笑话而已。可他来到开阳，又幸运地遇到了许多疼爱自己的人，其中以余清衡最为尤甚。不过好笑的是，好似自己这后半辈子所有落下的伤心的泪水，好像都或多或少与这个人有关。

余清衡不忍心地伸手，将那滴冰凉的泪水从他的脸上拭了去，又好奇地伸手舔了舔那滴晶莹的泪，果真是咸涩无比。

他很轻很轻地揉了揉晏星河的脑袋，又给他盖好了被子以免他着凉。

余清衡离开之时，却没有再看晏星河。

他怕再多看一眼，自己就会真的狠不下心离开，又真的会不管不顾地抛弃一切所谓正义所谓大义所谓世人选择和晏星河两个人找一处僻静之地平平淡淡地过上一辈子——可他不能。

秋索此生最为在意不过开阳，不过寻一个世间道理，余清衡虽不像他有着斩妖除魔荡尽宵小这般伟大崇高的理想，但仍旧想要以己之身为开阳与自己在意之人寻得一线生机。

尽管前方是无尽地狱，也没什么好畏惧的。

晏星河忽然睁开了眼，看着风摇曳的方向，沉默许久。

他一直没睡，当然听到了余清衡在他耳边所述说的温柔话语，也知道余清衡是如何无情而决绝地离他而去的。

余清衡说：“好好活着。”只此四字。

在这段感情里，身为主导方的余清衡从来未对晏星河说过“喜欢”二字，但晏星河要的也不多——他可以一遍又一遍地说喜欢余清衡，想要永远和余清衡在一起，余清衡可以不回答他，只要他知道余清衡对他的感情，那就已经足够了。

他们之中注定有一个要成为死去的那个人，晏星河甚至在一开始知道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他可以坦然赴死，却不能随意放弃活下去的机会，他珍惜着每一日与余清衡相处的机会，也珍视着自己说出口的每一句爱意——那是他小心翼翼地捧出来的心，一颗虽然弱小、虽然柔软，还可能以后会身形陨灭，但是却会和余清衡一起活下去的心。

可一向在感情中沉默寡言的余清衡现在却对他说，好好活着。

晏星河深吸一口气，整个身子都在止不住地颤抖，牙齿也被他咬得咯咯作响。

过了许久，他才像终于再也无法抑制住般，抱着余清衡留下来的外套恸哭出声。

——自此之后，一夜一夜又惊醒，寒星下的别离。

……

“师兄……师兄！”晏星河从迷茫中回过神来。

往后看去，原来是刚养好伤的瑶华拄着拐杖慢慢地走了过来——他的左腿在掩护其他弟子逃跑的时候不甚被一块忽而倒塌下来的山石砸中了，幸好尽管当时早已筋疲力尽，但他还是及时用所剩无几的灵力护着了自己，才不至于在今后的余生中都成为一个半残的瘸子。

“……”晏星河静静地看着他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忽然就想到了在自己带着昏迷的余清衡回到开阳路上的那个男子。

那个失去双腿的男人绝望地朝他发泄着，质问着他为什么不早点来救自己，恍惚之中，瑶华的面容好似与那个面目狰狞的男子重合到了一起，他姣好的面容也开始变得面目可憎起来，声声控诉，句句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