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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还留有一点缝隙,似乎看到沈青安白皙的手伸出窗外,映衬光亮,那只手白的跟个月亮似的,似乎还听到了一句什么,模模糊糊的,就睡了过去。
一阵低咳,四历忽而惊醒,惊呼:“世子!”
沈青安淡定的擦了擦唇,微红,“无碍。”
四历担忧得眉目紧皱。
他分明看到了手帕中的一点猩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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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骨灰后,沈青安将他的骨灰埋在了自己院里。
四历又惊又吓的,哪有人把死人埋在自己家中,还是自己院子里,这不是胡闹吗。
这事一时惹得人心惶惶。
四历心里复杂,到底没说什么。
沈青安不知几时养成了待在窗边的习惯,书案上添了一桌在窗旁,那窗被修大了,视野广,不时有带秋色的黄叶落在他的薄肩,他会轻轻取下,看上许久。
秋日的光浅淡轻柔,朦胧的宁静,照在他身上也有秋景似的美。
世子敛下眸,白皙的手掌捧着落叶,俯首,虔诚的吻上那片秋叶,就像亲吻爱人,随后放置窗台便,被秋风吹去。
四历恰好瞧见,愣在原地。
隔日,沈青安去院里上坟,去看商册尹。
那身白衣穿的没往日规整,随意松散,风一吹,衣袍猎猎鼓动,衣襟下隐约可见精致骨感的锁骨。他拎着几壶白瓷装的酒来,到了坟前,席地而坐。
院外光景静雅,朦胧的秋色晕的这一处宁静自然,沈青安先把一壶酒缓缓洒在墓牌前,酒水渗入地底,留有深色痕迹。
“尹哥,在这儿不舒服吧,地方小,就当来我府上小住一段日子,过两天就放你走。”
他把商册尹埋在了院子里。
他从未这样卑微过。他身份尊贵,就算被送来京都,该有的礼数圣上没有怠慢,没人敢轻视,即便是从前心悦公子,也没这样失神疯狂过。
重修的窗能看到院子的光景,还有坟墓。
每天看到,就有种商册尹在他身边的感觉。
安心。
他喝了好多酒,洒了一半湿了衣襟,双眼低垂看着墓牌,好似商册尹就坐在他对面,亦如几年前于小亭下对坐。
“念你得紧,再来看看你,我知你不怨恨我,人没了这些恩怨情爱都成了上辈子的事,下辈子……也遇不上了。”
他心悦商册尹,落水那日就清楚的,只是故意把救命恩人认成公子。
他怎么会喜欢商册尹呢?
“当年见你第一眼,你实在是凶,吓得我不敢看你,从来只敢背地里说你的不是。公子那会儿最心软,待我最好,小孩子都愿意亲近这样温柔的人。”
那年在跑马场上,太阳很晒人,刺眼的看不见,沈青安细皮嫩肉的,还怕热,汗流浃背,小小一个才高到成人大腿上,腼腆的躲在王爷身后,这惹得很多将士们想上手捏一捏白团团的脸蛋。
这里充斥着强烈凶悍的气味,野蛮又严肃,沈青安在家中都学文,头一回来这儿,心里是怕的。
不过,这些将士们看着凶悍,却意外对他很好,小心翼翼的,挨个凑来看他,碰了一次还忍不住想碰,一副痴汉模样。
他也不怕了,没一会儿就跟他们熟起来,一口一个哥哥,惹他得众人都喜笑颜开。公子是这伙人里待他最温柔的,大哥哥一样,他很喜欢。
而商册尹,就是这伙人里最凶的,一个眼神也叫沈青安怕,吓得他不敢抬头看了。光是这样就算了,午后真正训教,商册尹训得他晕了过去,等醒过来,沈青安就怨他了。
商册尹和公子简直就是黑白两级。
“所有人都觉得我喜欢公子,最讨厌你,其实不然,我只是想让你也对我温柔些,哪知我一靠近你就跑了,我气不过,明明谁都亲近我,凭什么你对我避之不及,还跑了。”
商册尹对他从来都是公事公办的态度,训练完也不跟他说什么安慰激励的话语,冷漠离去。
他小孩心性重,越是得不到,越是在意,一边怕,一边对他软声软气的,却一点用也没有,商册尹还是凶,他头次见到这样油盐不进之人,忍不住背地里说他,还给他取了绰号,阎罗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