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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迟父颇有雅兴,爱吟诗作画,不事农桑,王氏见不得,虽常骂他的诗是鸟诗画是狗屎,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田里只好她多操劳些。
自视天才的诗人是短命的,一个夏天,迟父在树下避雨时,被雷劈死了。
迟家大伯终于有机会当好兄长,兄弟尚未入土,他便在灵堂痛斥王氏克夫,说天雷滚滚,定是王氏造的口业。
迟大伯善心大发,定要帮忙抚养弟弟一双儿女,还说打发王氏去庙里赎罪。王氏誓死不从,一哭二闹三上吊,又在迟氏一族族长家门口跪了三天,引得来往行人皆侧目,村里人看了几天笑话。
实在是人言可畏,迟大伯无奈将家中上好的数亩坡地与弟弟家贫瘠的水田交换。
王氏拥有儿子,他拥有田地,各得其所。
自此,王氏挑起整个小家,家中余下的水田承担全家一年的口粮,虽有几亩坡地,但无用,她只得喂蚕纺丝,又领了城里绣房的活计,日夜操劳,终于,她老得比她娘都快。
待女儿迟一娘刚满九岁,她便求了人将她送到城里当丫头侍奉人,后来拿回家的工钱多了,才听说是到了宁城大官家当使唤丫头。
近些年家中光景渐好,王氏盘算等一娘满了十六,选户人家嫁了,还能赚笔银子,便可以送宁儿去城里上好的书院。
她家宁儿聪明,比村里大字不识的傻小子强了数倍,就连一向挑剔的族长都赏了银子送他进学,只等考上秀才前途无量,她也能跟着享清福了。
奈何去了不到五年,一娘便被遣了回来,王氏暗自打算,能嫁出去就再好不过,隔壁陈家媳妇不过十四,都已经奶孩子了。
可一娘不到十六定是不能嫁人的,前些年她动了心思想嫁女儿,便找高人算过,神仙说一娘就算是早嫁一炷香,宁儿都将有血光之灾。
佛主保佑,只得多留这灾星两年。
一娘回家月余,还未曾开口说过话,就算王氏百般挖苦,也硬是不吭声。
一天,王氏恍然间想起,一娘回来时嘴巴浮肿,怕不是被拔了舌头?
她赶忙扒开一娘的嘴想看,奈何一娘牙紧咬着,任凭她掐脖子、扇巴掌都撬不开牙关。
这似乎做实了她的猜想。
老天爷啊,王氏顺势往泥地里一坐,干巴巴哭号着:“杀千刀的,儿啊,你怎么就被拔了舌头”,“娘带你讨说法去”。
说罢,王氏往衣袖上揩了眼泪,手指放到鼻翼,一擤,一团悬浊液体被甩到地上。
王氏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站起来,拉着一娘往外走,但没走几步便停下了,她心虚得眼珠在眼眶内游动,像抹了一脸灰的跳梁小丑,一边为自己找补,说:“那些官家人说是shā • rén如杀鸡,死个下人不过备张草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