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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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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无血色地躺在床上,大夫进进出出,带血的纱布和浓重的草药气味一如多年前周皎塌前的光景。

祝约那时已经十六,也上过几次战场,看上去没有当年周皎病重那般无措,满屋子的人焦头烂额,忙碌起来也无人管他。

只有朱桯赶来时看见他在祝襄床前小松柏似的立着,垂在身侧的双手抖个不停,一张脸苍白得惊人。

朱桯早就命人快马送了折子回皇城,见这般光景,又派人回府叫了秦王妃来。

那夜秦王夫妇都留宿祝府,把失了神魂一样的他揽在怀里哄了一夜,连自家的小县主都没顾得上,直到几天后祝襄命大转醒,睁眼就收到了祥初帝命他去吴氏养伤的圣旨。

即便心里头放不下凉州卫的安危,祝襄也不敢抗旨,只得等伤势稍平稳后,作别秦王夫妇带祝约启了程。

等从暨阳过了梁清,秋末百花肃杀,江淮古城的街道上他骑着马踏过去还能嗅到轻微的雨水湿气,不似金陵世家奢华颓靡之风,自有一段温山软水的风雅在里头。

高楼上唱着他听不懂的吴语曲,隐约能辩得那是一首曲调有些柔的宋词,长街有少年抬了稍显稚气的眉眼往这边看,似乎在好奇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样一队车马,梅里尚儒,这些学生都穿着广绣长衫,风吹起来带着阵清幽的香。

少年儒生们的目光并不逾矩,清澈识礼,祝约无意间与他们对望一眼,也能感觉到那里面的善意。

同时他也察觉出自己与他们的不同。

明明是一样的年纪,他手上就不是笔墨书香,而是西北风沙磨出来的粗粝伤口。身上自然也不是轻衫儒袖,而是套着件洗得发旧的墨黑绒氅,袖口用狼皮镶铁的护臂束着,和这里的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

祝襄躺在身后的马车里,全然意识不到儿子在前头想什么,他伸出一只手挑开帘子,尽量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一点,笑问,“还有酒吗?”

祝约骑着马转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要喝酒你就下去,一个人走去梅里。”

祝襄竖起眉毛佯怒,“胆子大了,你老子喝酒也要管?”

祝约单手执鞭,也不说话,就拉着缰绳坐在马上盯着他,长大后的眉宇间更有了几分周皎的风采,祝襄一凛,老老实实地放了帘子缩了回去。

临行前,朱桯偷偷摸摸给祝襄装了一坛西北的烈风酒,还没上马车就被秦王妃给扣下了,素日温温柔柔的女人站在院子里,皮笑肉不笑地把酒坛子砸了个粉碎。

刀伤枪伤忌酒忌辣,但祝襄还是忍不住想喝,因为那伤口太深也太疼,只有烈酒灌下去,头才能晕乎,才能不去注意身上一阵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意。

秦王妃不比秦王和祝襄兄弟情深,她是个明事理的人,加之有个天生痴傻的女儿,更知道该如何拿捏祝襄。

她摔了酒后只对满脸可惜的祝将军说了一句话,“你不在乎伤口烂了腐了,也要在乎在乎你儿子。”

蛇打在了七寸上,于是祝襄就真的没再要酒,咬着牙忍了一路。此刻祝约见那帘子可怜兮兮地落下去,忽然觉得有些不忍,他用马鞭挑起,祝大将军正窝在软垫上病恹恹地假寐,额上有细细密密的冷汗。

祝约对他道,“等到了吴氏,若是大夫说可以喝一点,我就去给你打酒。”

祝襄立即来了精神,“真的?不准反悔!”

祝约依然是黑脸菩萨,“若是大夫说不能喝,你就是疼死也得忍着。”

说罢他没理睬身后车帘里祝襄假模假样的哼哼,骑马走了。

实际上最后到了梅里,祝襄也没喝成一坛酒,医庄上铁面无私的大夫将人安顿好之后,早有吴氏子弟等在门口,要接他去湖东书寮。

他不解为何自己要走,祝襄就拉着他婆婆妈妈唠叨了一通,大致意思就是好好听学,以后争取考个功名回金陵去光耀门楣。

祝约当时更懵了,没想通为何祝襄一会儿一个主意,幼时跟他说不想读书就去骑猎打兔子,后来又说要带他上战场建功立业,如今绕了一圈还是回到原点让他好好读书。

直到光阴流转,许多年后他再回梅里,见到了当初给祝襄看诊的老大夫正坐在藤椅上慢悠悠地叹。

“当年啊,祝将军告诉老夫,说祝家都是战场上杀出来的功名,你合该同他们走一样的路,他也觉得男人身上多几道疤是英武,大丈夫为国战死那是无上荣耀。后来吧也许是前几十年太顺当,打仗苦了点也没受过什么大伤,临了真的丢了半条命才知道有多难受,有多疼,那伤口跟钻骨噬髓似的。他啊,突然就不想这刀啊枪的往你身上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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