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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大会儿,出了一头汗的高雅香便提着柿子、梨子、青苹果、花生回来了,徐明诚接过来,“妈,你歇会吧。”
老太太神秘地朝徐明诚挤挤眼,小声问,“这伢子是夏芳菲的吗?”
“不是。”徐明诚摇摇头。
“那是谁的啊?”老太太急切地问。
“你认识的。柳之倩的。”
“之倩的啊。”老太太叹了口气,“那敢情好,我就知道,之倩是一直喜欢你的,现在啊,你也不小了,芳菲也走了,你得给自已找条后路啊,妈身体也不好,妈要是哪天走了,谁照顾你呀?”她像是忽然想走什么,“这伢子是你的吗?”
徐明诚点点头,“你觉得不像吗?”
“像,像。”老太太笑呵呵地说,“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你们先玩,妈给你们做饭去。”
“妈,别忙。我还有事情和你商量。”
“什么事儿?”站起身的老太太又坐了下去。
“之倩和这伢子,是住在昭关的,这次来,我们打算到城里住,就住你这儿,方便这伢子上学。你看行吗?”
“这有什么不行的?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老太太拍了拍手,站了起来。
直到曾经住过的房间,找到落满灰尘的铁皮盒子,打开盒子,找到那块章兰芷送他、因为珍惜从来不舍得戴过的劳力士手表,这是徐明诚目前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走到典当行,几个店员一起研究这块表,一个店员小声说了句“还是真的。”,立即遭到另一个店员的白眼,最后,他们装作并不想要的意思,“最多一万,不行拿走。”徐明诚拿起手表,转身就走,走到大门口被叫住了,“一万不行,你诚意想当,你开个价。”“最少二万。”最后,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以一万八成交。
去了商场,给高雅香、柳之倩、柳思明每人买了件新衣裳,买衣裳的时候,他是以儿子、丈夫、父亲的名义,他很快乐,爱是给予,给予是快乐。
剩下的钱,只能买辆二手车,没有车的话,搬家殊是不便。徐明诚在一家车行看中了一辆五菱之光,要价6000块,不容砍价。签好了协议,拿到经理室盖章,等了一会儿,店员告诉他,说不卖了,徐明诚问为什么不卖,店员说老板不同意卖。从经理室走出来一个腆着肚子的胖子,“你就是徐明诚?”徐明诚点点头,“啪,啪。”徐明诚脸上挨了重重的两拳,鼻血流了下来。“看看我是谁?”胖子指着自已问,“我是汤阳光!第一拳是为石冰玉打的,尽管我不知道石冰玉到底是谁害的,但我知道这肯定与你这个王八蛋有关。第二拳是为我自已打的,因为我爱石冰玉,一直都爱。”然后他转身吩咐店员,“把车加好油,卖给他。”
当徐明诚的面包车停在柳之倩饭店门口时,柳之倩以为是来送饮料的。徐明诚把从商场买的衣服递给她时,她欢喜地接过来,跑上楼去,等再下来时,已经焕然一个光彩照人的妇人了。
第二天就要去市里了,傍晚时,徐明诚拉着柳思明一起去河边,徐明诚要采一捧野菊花。在夕阳下,在晚风中,在河边的缓坡上,小小的、白色的野菊花在轻轻摇曳,并不孤独,星星点点,它们有着淡淡的香气,还有一种极细极小的虫子喜欢在花蕊上爬来爬去,吹都吹不走。边采,徐明诚边想,这些花儿是为了祭奠章兰芷的,不知道她现在天国还好吗?不是在幽冥阴冷的海底吧,如果没有遇见自已,她会不会没有这样的命运,过得开心些?也许是儿女绕膝、夫妻相敬如宾吧。如果可以绕得开,他宁愿没有遇到章兰芷,现在,她香消玉殒,独留他一人于这世上,他们的故事也随风而逝,无人传诵。
如往常,似旧日,徐明诚又梦到了章兰芷。那是一个冬日,也许是他们最初爱过的冬日。昏黄模糊的阳光从阳台的玻璃窗照进室内,让室内有了一种暖暖的色调,阳台上那株瘦弱嶙峋的腊梅居然开出数十朵淡黄的小花,散发出清幽的香气,一切都如往常,只是他忽然在镜子里发现自已已经不年青了,“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么多白头发?”他叹息一声,“是年青时是梦,还是现在是梦?”他抱着章兰芷,她的乌黑的发垂在他的肩上,她的发梢触碰了他的脸,痒痒的,她的丰润的ru抵着他的身,让他的身如触了电一样麻木,他们在亲吻,舌头如两条亚马孙水蚺一样相互纠缠,无休无止。他们睁开眼,凝视着对方,时光飞逝,他们发现对方都老了,于惊惧中,她推开他,转身不见。他一回头,那株腊梅已经枯槁成柴。
于哭泣中醒来,徐明诚看一看睡在身边的柳之倩与柳思明,她们正恬然入梦,而窗外,明月如霜,好风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