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堂课
马文才配合接过,趁着点名的空挡,祁誉转身拿起铅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这节课的大纲。
点完名字,祁誉接过花名册开始正式上课。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前段时间有位同学溺水,那天发生了什么情形,有同学愿意描述一下吗?”祁誉放下粉笔擦手问道。
话音刚落荀巨伯立马举起手,祁誉挑眉冲他一招手,荀巨伯迅速站起来:“是陆荏嘉落水了,多亏祁神…祁先生赶到,先把他口中的水草给清理出来,在他嘴中渡了几口仙气,又把他肚子中的水按出,他就醒了!”
祁誉听了忍不住露出笑意,摆摆手示意他坐下,道:“荀同学观察的很仔细,不过这不是什么仙气,这叫做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不仅适用于溺水,还有无自主呼吸或者自主呼吸的患者,在昏迷、药物中毒、溺水、吸入煤炭过多导致的中毒情况等等都可行。”
接着用笔往黑板上在人工呼吸四个字上画了个圈,说道:“让大家准备的笔记本都有吧,接下来我说大家记。”
祁誉采取的是先记录后讲解再实践的方式,加上她语言诙谐幽默,通俗易懂,还有京墨准备的木人作教具,一节课下来互动情况非常好,学生们也能熟练掌握。
快下课时,祁誉一边净手一边道:“还有什么关于这节课的疑问可以尽管提,下节课就讲其他的了。”
众人开始七嘴八舌问起来,祁誉抬手往下压压,示意他们一个一个来,先点了角落的一名学生:“这是救治别人的方法,若是我落水了如何自救?”
祁誉挑眉想了想,道:“趁早学游泳吧。”
众学生笑作一团,祁誉又点了第二排临窗的一名学生:“祁先生救死扶伤医者仁心,学生想问先生为何学医?”
祁誉皱起眉来,沉思半晌,道:“因为不得已,没有选择。不过既选择了这条路,便想发挥好这一身医术,做到上不辱没师门、下不愧对本心即可。”
“如果不学医,你想做什么?”坐在第一排的马文才开了口。
祁誉眼神看向窗外:“想体验生活,玩玩乐乐。”忽然反应过来这些话跟课堂无关,立马转了话锋:“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荀巨伯又举起了手:“祁先生去过那么多地方,觉得哪里最好?”
“都挺好,每个地方都有值得留恋的事物。”祁誉回想起师父带着自己走过的各个地方,忽然眼睛一热,心中仿佛被戳了一个口子。“重要的不是地方,是一起走过的人。”
马文才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
接连回答了几个问题,楼下铜锣声响起——下课的提醒,祁誉收好花名册和教案,正色道:“这节课的笔记整理好后交给科代表马文才,若有与本节课相关的问题,写在笔记下面,我看到后会回复。好,下课。”
说罢先下了楼,和京墨一起往医舍走去。
回到医舍没想到有人拜访,是那天街上遇到的两个捕快。
祁誉招手让南星看茶,问道:“不知二位大哥找我何事?”
其中一个留着大胡子的先开了口:“还是上次抢劫那事儿,我们抓到了另一个人犯人,不过他盗走的马匹却找不着了,前来告知三位。”
南星沏好茶递过去,瞧着二人脑门上的汗,道:“真是麻烦几位大哥了,还专门跑一趟。”
说着冲京墨一使眼色,京墨从袖子取出两锭银两递过去:“麻烦二位大哥了,这是一些心意。”捕快早已得知他们身份不凡,哪儿敢要银两,推脱半天不肯收下。
“小公子太客气了,其实这次要不是有人举报,我们也不能这么快抓到他。我们那天押着你逮的那个刚到衙门,就听院外有人喊了句‘同伙在南城破庙’,出去已见不到人了。”
“还有这事?”祁誉皱眉问。
捕快擦了擦额上的汗,接着说道:“是个孩子的声音,我们这一查不要紧,这俩人除了抢劫,还拐卖孩子,卖不出去的打断腿养成乞儿,坏透了这是!”
祁誉紧皱眉头捏紧了拳头,语气未变,问道:“不知如何判处他们二人?”
“当街问斩!”另一位年纪稍小的捕快恨恨说道。
送走二位祁誉也没了吃饭的心思,总觉得心中一团烦乱,从床下拉出一个木箱,里面装的都是师父送自己的礼物,还有多年来的手记和书信,这些事物都能证明这些年来的经历,可是情感并不能从这些里推证,人心情感太复杂了。
祁誉箱子合上放回床下,留下一张字条骑着子皿下山去了。
牵马失魂落魄地走在人群中,祁誉忽然羡慕起马文才的酒量来,诗中总是说借酒消愁,自己这酒量也实在不够。
忽然人群中晃过一个眼熟的身影,祁誉看着好像是那个打听消息的小乞丐。
他是被拐的,如今那二人都已入狱,他该如何过活?祁誉本不想管闲事,可是脚步不听使唤跟了上去。
直到跟着他来到一所破庙,祁誉栓好马走了进去,转头便看见小乞丐蹲在角落里好像在藏着什么。
“诶!”
祁誉这声吓了他一哆嗦,扭头露出惊恐的眼神。
祁誉不敢往前,立在原地问:“你腿怎么样了?有没有去医治?”
小乞丐认出来她是那个打听消息出手大方的公子,戒备地摇摇头。
“是你举报的那个人吧,他入狱了,秋后就要处斩,你别害怕,我没有恶意的。”祁誉往前走了两步,小乞丐见她前进又往角落缩了缩,使劲儿摇着头。
祁誉立在原地不再向前:“我记得你会说话的啊,怎么这会儿直摇头?”说着席地而坐和他平视,自言自语道:“我在街上看到了你,不知道为什么,不由自主跟着你走过来了。”
“你是不是被他拐卖来的,你家在哪儿?”祁誉继续问道,见小乞丐缩着还是不说话,叹了口气从袖中摸出锭银两放在地上,然后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道:“去治一下腿吧,再晚就好不了了。”
走到门口身后传来一声“我家在支竹”,祁誉停住脚步转身看向他,往前走了两步。
“除了你还有其他被拐的孩子吗?我可以去衙门打听打听,让他们安排你们回家。”祁誉走过来说道。
小乞丐拉着腿往前坐了坐:“没用的,衙门不管我们,流民还管不完呢,怎么会管我们……身体好的兄弟们都找了活儿干,想着攒钱回家,只剩我……”
祁誉无奈的叹了口气,盯着他的腿左右瞧看:“还能治,就是要休养一段时间……你家中还有何人?”
小乞丐眼神伤感,带着哭腔道:“我父母在我一岁的时候就离家了,然后家乡闹了蝗灾,好多人都饿死了,奶奶也死了,等灾年过去,就听人说我爹娘死了……”
说罢已泣不成声,祁誉掏出手绢递过去,他却迟迟不敢接:“我…脏,怕弄脏……”
祁誉咬着下唇认真思考了会儿,开口道:“我先送你去医馆吧,你这样也回不了家不是?”
小乞丐泪眼蒙蒙抬起头来,呆呆地说:“我…我不要回家,我要去埠址。”
祁誉听到这个地名总觉得熟悉,在脑中搜索着这个词语。
“我父母都死在了埠址,我要带他们回来!”
听到这句话祁誉身子忽然震了一下,抬眼看向他:“你父母是不是死在十六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