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图穷匕见
槐树巷的宅邸刚刚租下,还没有修缮完成,丰苌严令之下,匠人小工们加紧在三天之内面前把庭院收拾得像个样子,足以设宴待客。
风夕接到信时感觉很玩味,想想那天晚上丰苌羞愤含恨的样子,她不觉得丰苌会向她赔罪。风夕自己便是出身王室,公子王孙她见得多了,这等人行事豪横惯了,哪怕栽了跟头,也只是认为自己手段不够,几人会真觉得自己理亏?
倒是她才知道和丰苌成了邻居,听了几天隔壁叮铃哐当装潢修葺的动静,丰苌设宴的心应当是很足的,但恐怕宴无好宴。
风夕艺高人胆大,当真一身清爽地去赴约,请柬是有下人恭恭敬敬送到门前,她却不耐烦遵循那些繁文缛节,叮嘱师弟妹们后,看时间差不多,直接跳上院墙。
宴席摆在庭院中央,一眼望去,确实满是珍馐美馔,天色微昏,周围点了几盏灯笼,一个端茶倒水的下人都没有,只有丰苌作为东主等在宴桌边,德叔去了门口准备引客,没想到客人不走寻常路。丰苌听到一声招呼,才惊觉风夕已经到了,抬头望去,只见白衣女子立在晚风间,飘逸的衣帛猎猎而动,姿容卓绝,遗世dú • lì,直欲乘风而去。
丰苌确实把他能调动的人手全聚了过来,风夕站在院墙上都能听到四下埋伏的数十个人微弱的呼吸,心道,这也太不加掩饰了,经过那晚还这么看低她的武功水平吗?今天晚上的宴会到底还能不能吃到点好东西,总不至于一顿饭都不让她吃完吧?
她肯来赴宴,三分因为丰苌这次很识趣没往天霜门动手,三分因为馋雍王长公子能拿出什么美味招待她,还有四分是因为睡过丰苌了,且手段有那么点过分,对他便格外宽容,饶有兴趣地看他打算怎么对付她,仿佛抱起小猫的身子,看它愤怒地挥舞小短爪子怎么都碰不到自己,颇有一种乐在其中。
风夕静时清冷若仙,动时形象全无,足尖一点,从墙头一步迈到院中,看着宴席眉开眼笑:“不错不错,”她信手拍拍丰苌的肩,“真有诚意,我原谅你了。”
丰苌喉头一动,身体下意识绷紧,想起那天晚上纤长的手指攥在他肩头,被汗液浸润的手指又湿又滑,却像铁箍般将他牢牢制住。丰苌眸光一暗,嗓子泛起里一股腥气,把杀意和血咽下去,微笑道:“姑娘肯赏光就好。”
风夕懒得你辞我让地客套,反客为主地招呼丰苌坐下,抄起筷子就开吃。
信上邀请风夕的理由不全是借口,丰苌确实想从她口中知道一些丰兰息的事情,丰苌象征性地吃了一筷子,试探地开口:“我弟弟兰息,和风姑娘是好友……”
风夕打断他:“吃完再说。”
丰苌深深望了她一眼,道:“好。”之后果然不再打扰她,还亲手为她布菜,动作熟稔。风夕一边大块朵颐一边想,看不出这位长公子挺会照顾人,就是不太会照顾自己,看这眼中全是血丝的样子就知道这几日没睡好。
满院子埋伏杀手的呼吸声中,风夕吃得不亦乐乎,丰苌食不下咽的样子完全影响不到她的胃口,吃到七七八八,风夕动筷子的频率慢下来,丰苌主动问:“可还有什么不足?”
这话说得客气,杀机已经压不住溢了出来,活像在问“断头饭吃完了,还有什么遗言?”
风夕还真点出一项美中不足:“有菜无酒,略嫌单调。”
丰苌语气森然:“姑娘说得是,我屋中有好酒,这便为姑娘取来。”
不消说风夕就知道这酒自己喝不到,也不拦他,丰苌起身往屋之走去,在屋檐下站定,转身面对风夕。
似乎是早有约定,丰苌一旦离开风夕身边,就可以动手,庭院周围房屋中、廊下、檐上埋伏的杀手鱼跃而出,将不大的院落围得严严实实,天色还不算暗,黑衣没什么隐蔽性,倒是带来一片肃杀。
丰苌蓄养的杀手们行动利落,没有半句废话也没有摆姿势,现身就直扑风夕而来,风夕抓紧时间多吃了两口,才撂下筷子站起来,冲着屋檐下的丰苌扬眉一笑,一跃而起。
黑丰息能在万军之中来去自如,擒拿主帅,白风夕又岂会为区区数十个杀手所困,她没有浪费半点力气和那些杀手纠缠,身法轻灵、飘逸又迅捷,每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没有一个人能反应得过来,被她轻轻松松闪避开,直扑到包围圈外的丰苌面前,掐住他脖子就亲了上去。
被风夕丢在身后的那群杀手阻拦不及,正要追上去救主,眼见这一幕,全停住了,一个个目瞪口呆,握着的武器都不知道该不该举起来,既投鼠忌器,又不知道这女子和主子是什么关系。
丰苌今晚拿定要杀风夕,原本计策相当歹毒,围杀的关键在于“围”,这闹市民宅之中根本围不住,他不取僻静之处或者自己的地盘,是以他的见识能判断出来的风夕的武功,觉得风夕就算打不过也能跑,选在天霜门一墙之隔,用意其实是以风夕师门亲眷为质,逼得风夕不能逃离,只能死战。秋猎时丰苌为了捕杀鹿王,曾经以幼鹿为饵,用起这等毒计得心应手。
奈何,风夕武功实在太高,成名江湖以来字典里根本没有“逃跑”这两个字,甚至想不到会有人以“她要逃跑”为前提算计她,还以为丰苌是退让一步,把战场挪出她师门。
丰苌更是万万想不到风夕身为女子,当众与男子亲热,毫不避讳,在丰苌看来,那晚的事情纯粹是风夕对他的报复,而报复人用不着搭上自己的名节。
丰苌来不及做出一个抵抗的动作,就被风夕擒住,喉咙被掐得生疼,被迫撬开唇齿,容风夕攻城略地,风夕亲得相当用力,勾住舌头纠缠,粗暴地扫荡口腔,唇瓣重重地碾在一起,丰苌连舌根都被扯得疼,只能本能地抓住风夕的手腕,起不到任何阻拦作用。
风夕身体往前压,把丰苌压到房门上,还伸手垫一下他后脑,丰苌比风夕高了快一个头,被她按着脑袋下压,掐脖子的手往下挪扒开衣领,一用力就把那层薄纱外衫扯下来一半,风夕微微偏头,贴着丰苌的脸侧头,用余光对杀手们戏谑道:“你们想看主子的活春宫吗?”
丰苌只得片刻喘息之机,从被亲得发懵的脑子中拽回一丝理智,生怕这个女疯子真做得出当着人的面□□他,挣扎着喊:“都退下——”
风夕也不管那些属下会不会听话,拥着丰苌合身撞进门里,往后一踢踹上门,半拖半搂着丰苌扑进内室,把丰苌往床上一扔,飘然掠上床,身体一落,坐在丰苌腿上,雪白里夹着淡紫的裙摆云袖如花瓣散开飘落,盖住丰苌半身。
丰苌被摔得一时起不来,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整个人都在抖,风夕怕逼得太紧他犯了病,赶紧俯身托住他脑袋,抚xiōng • tuī拿几下,帮他理顺气息。
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缓和,丰苌得风夕援手,呼吸平复下来,风夕直起身,把长发撩到背后,轻松地安抚:“别怕,这次不会那么欺负你了。”
风夕纵然不拘礼法,也不会喜欢当众表演给人看,在门外是不想跟杀手们纠缠,吓唬丰苌一吓,低头冲他一挑眉,笑靥如花:“不好意思啊,上次我心情不好,做得太过分了。”
丰苌始料不及,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
风夕微微歪头,低头冲他笑道:“你居然还特地搬到我旁边,什么时候的事情,总不是为了方便杀我吧?”
风夕今晚大饱口福,心情上佳,丰苌的杀意丝毫没触怒她,以她的武功气量,当面动刀都如同清风拂面,那晚要不是因为被杀上门,惊扰一门武功不济的师弟师妹,她不至于那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