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
夏绿惊恐的看着这一切。
梁濯雪跑到梁漱冰身边扶住她的胳膊,强撑着问:“宋璀错……”她声音很小,且有些发颤,“你……你要干什么?”
原来这里还有认识他的人啊。
宋璀错懒得给眼神,插兜偏头瞥了夏绿一眼:“像你这种笨蛋,应该不懂怎么反击吧。”
“……”夏绿茫然失措。
宋璀错一双寒眸盯着她,痞笑一声,喊:“小六,阿青,你们几个过来让小美女看看什么叫以牙还牙。”
站在人堆后头的几个少年,闻言来了精神:“嘿嘿,什么牙不牙的,老子只知道什么叫打得她满地找牙!”
他们上前一人拽过一个女生,有的扯头发,有的拉胳膊,最狠戾的甚至直接掐脖子。男生打起架来比女生干脆利落,因为他们更崇尚一针见血的暴力,往墙上抡,往肚子上踹,不扇脸但拳拳到肉。
夏绿倚着墙,有些呆滞的看着这混乱的一切。
她脑子里闪现出一个画面,世界末日,城市疮痍,人性沦丧,街上随处可见暴力,□□,shā • rén,人都成了只有兽性的动物。
不知道为什么,夏绿第一次被欺负的时候,脑海里也是这种画面。
那是10月21号,重阳节,夏绿一生铭记的日期。
夏绿在中午放学的时候,被梁漱冰和梁濯雪强行拉到钟表楼的天台上,她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就被梁漱冰扇了两个巴掌。
如果不是梁濯雪及时提醒“悠着点,看得见的地方别留印儿”,梁漱冰不知道还会打她多少下。
夏绿当时既惊恐又委屈,质问:“我怎么得罪你们了?如果我做错什么,你们可以告老师,凭什么打人。”
真是天真又愚蠢的问题,惹得对面几个女生全都笑了。
梁漱冰甩了甩打麻了的指尖,理直气壮说:“你没做错什么,我就是看你不爽,不行吗?”
梁濯雪皮笑肉不笑:“碍眼,想打就打喽。”
然后梁濯雪叫她的两个小姐妹摁住了夏绿,有个女生一直拎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
梁濯雪看了眼那个袋子,别有深意说:“大中午的绿姐……哦不,绿茶姐一定饿了。”
那个拎着塑料袋的小姐妹会意一笑:“雪雪真会起名字,来,那让我喂绿茶姐吃点东西吧,你看,这是我刚才在垃圾中转站捡的,还热乎呢,我亲自喂你吃。”
夏绿忘不了听到这句话时的震撼,像针扎一样密密麻麻的痛感涌入骨髓,她第一反应是“怎么可能”,拼命平复了自己一会儿还是觉得“大家都是同学,就算是动手打人,也不至于这样”。
结果她的念头还没闪过,梁漱冰就捏起了她的下颌骨,迫她张开嘴,紧接着“橘子皮,烟头,卫生纸,苹果核,湿茶叶”……一件一件倒进她的嘴巴里。
这果然是一个不会留下皮肉痕迹的施虐方式。
于是夏绿告老师,这件事也只能因没有证据而无疾而终。
最开始那段时间,夏绿饱受折磨,但她始终不知道原因。
后来还是她们之中的一个女生看不过去了,偷偷告诉夏绿,她得罪梁漱冰是因为班草迟裕向她表过白,而恰好梁漱冰那段时间在追迟裕,而得罪梁濯雪的原因可就多了,比如“男生们私下票选的班花是她”,“班主任选的国旗下演讲人是她”,“语数英主科第一是她”,而这些通通都是梁濯雪想要得到的东西。
于是那次市领导来班里听物理公开课,梁濯雪积极的回答了老师的提问之后,夏绿举手推翻了梁濯雪答案里的错误步骤,让梁濯雪丢了面子,这个梁子就彻底结下了。
十几岁的年纪,愤怒,怨恨,敏感……这些心态或许都能伤害到别人,但唯有嫉妒心最能shā • rén。
……夏绿不敢相信在这样的场合下,自己还能走神。
待她回神,看到曾经嚣张的面孔,一个个都很狼狈,才确认这场暴力是真实存在的。
你看,人果然不能弱,人一旦软弱,所有的东西都长出了牙齿,天空,月亮,小鸟,都能伤害你,撕咬你。
可一旦变强,只要站在这里,就有人为你递烟,不用抬手,就有人为你挥拳。山洪,海啸,雪暴都对你温柔起来,因为你就是风暴本身。
面对这一切,夏绿不敢说话。
宋璀错觉得差不多了,出声叫停:“好了。”
几个男生最后又饶了她们几下才停下来。
宋璀错居高临下,问夏绿:“学会了?”
夏绿点了点头,无意间看到梁濯雪凌乱长发后愤恨的眼神,又赶快摇了摇头。
宋璀错顿时扫兴了。
他交代着:“这交给你们了。”
又朝夏绿抬抬下巴,“你跟我走。”
“哦~~~”男孩子们默契的起哄。
夏绿顿时脸红了,看了眼宋璀错,他嘴角紧绷,挑衅般睨着她。
她低下头,朝他那边迈了迈步子。
宋璀错见状,转身离开。
夏绿小步跟了上去。
他们走后,宋璀错带来的这帮人也很快就散了。
梁漱冰一群人狼狈的聚集到一起,梁濯雪整理了一下被抓的乱七八糟的头发,愤恨的盯着夏绿离开的方向,问:“她什么时候和职高的人搅合在一起的?”
梁漱冰啐了一口:“呸,浪货,肯定是勾引上了。”
“没听说宋璀错有过什么女朋友啊。”有人纳闷。
梁濯雪哼声:“宋璀错最近和郑影结梁子,两个人打了好几次,郑影都进医院了……”
“他这么牛逼吗?敢打郑影。”梁濯雪的话被某个女生打断,那女生刚和她们在一起玩,对很多事知之甚少,她的认知里,郑影是华夏的校霸,是最厉害的人。
“那家伙连我们女生都打,何况郑影?”有人冷笑。
另一个女生接话道:“我们是华夏的,那贱人要是和职高的人是一伙的,就是背叛。”
“……”
这话一出,大家都沉默了下来。
梁濯雪冷冷的皱了皱眉,有什么念头在心里盘旋。
夏绿跟着宋璀错走出小巷,和他在学校后门的路边停下。
他是一个瘦而挺拔的人,只看背影便觉得有力量,但他给人的力量感不是有朝气的,更像是苔藓,虽蓬勃,却隐秘。
或许真正的老大,都这样吧,看上去像个谜,才有威严。
他的个子也很高,夏绿猜测该有一八八,比她要高上二十厘米。长得也挺帅,但气质很冷,不是有疏离感的那种冷,也不是出尘的清冷,而是直截了当的冷硬,看人的眼神都带刺,通俗点讲就是挺凶的,感觉他一定很擅长发火。
“想什么呢?”
宋璀错忽然瞥她一眼。
夏绿收回打量,仰脸看向他:“在想什么时候跟你说谢谢比较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