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沈识微嗤了一声,将挑出的一粒小石子在碗边轻轻磕掉:“刚才我也正巧往外看了看,只得我们一辆车。倒是秦师兄行色匆匆、一路小跑进树丛,方便的时候遇见的别人?”
……这才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我哼了一声,扭头去看窗外。沈识微就是个讨嫌鬼才对。
老郑掀开车帘,探进头来:“刘公子,这就走吧?关城门前能进栖鹤城呢。”
我答一声好,正打算还是去风刀霜剑的外边继续看着我的女眷。沈识微却倚过身,在我衣摆上拽了一把:“咱们这一路着实也太辛苦了。秦湛,歇歇吧。”
我望向他,他的眼神有点飘忽。好像荷叶上的水珠,他的目光一落到我身上,就往两边滑,总是留不住。我不好意思再拂他好意,应了声,在他身边坐下。
自从那天我们关系破冰,沈识微对我和颜悦色了百倍。但彼此还是有些不尴不尬,这会儿独处一车,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牛车在坑坑洼洼的泥路上前行,坐在里面虽不chuī风,反比在外头更颠。我换了好几个姿势,也不知道怎么坐才舒服。
忽而灵光一闪。
牛车与树枝又有什么区别?
化返。
万物都在化返廓中,那每刻都是我的机缘。我祭起丹田气劲,与这颠簸土路过招,不一会儿就额头泌汗。果见其效,我觉得自己机智极了,洋洋得意地四下张看。
也不知沈识微什么时候就在观察我,目光一触,他鼓励道:“有点开窍了。”说着递来他吃空的碗:“倒满水端好,能不洒出来,便是所谓‘寸巧’。”
秋名山车神就是这么练出来的,可惜牛车不能漂移。
我把那粗瓷大碗高高摊平,任沈识微提水罐往里注水。隔着一指粗泊泊的水柱,就是他的眉梢眼角。不知是水流漾dàng,还是他真的笑了,那天生上扬的唇角再翘了翘:“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小时候,那时也是这么……”蓦的又打住了:“对了,你不记得了。”
我心里翻起一丝愧疚,不知道是对秦湛,还是对他,不由叹道:“是啊,可惜了。”
他挑眼看看我,倒是无所谓的口气:“也没什么可惜的,往日不可追,记不得就记不得吧,今后的事可别忘了。”
牛车向左边猛甩,老郑在车外吁吁直唤牲口。
我顺势向前扑出,连人带碗划了个半圆,收回胸前时,眼见掌中的波涛壁立,高高làng出了碗沿。我又划了几个连环圈,水面打着漩涡,终于朝里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