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女儿33

漩涡的对面，是熟悉的海底小花园。

圆形的花坛、发蓝光的砂子、鲜红的柳条、洁白的大理石像、乖巧的贝壳椅、胖嘟嘟的海草坐垫、精致的糕点、妍艳的果实……

温馨与安逸的感觉，融化在每一寸柔软的水波里。

“欢迎！”爱丽儿绯红着脸向她扑来，给了她一个清凉芬芳的拥抱。

爱丽儿揽着她的肩膀，郑重其事地介绍：“姐姐们，这是柳森，也是神秘尊贵的海底巫婆女士。”

随着她话语落下，几只身段秀丽的人鱼，拨开摇曳的水草，从暗蓝色的阴影中游出，好奇地观察着柳森。

柳森记得她们。

——这是爱丽儿五位姐姐中的其中四位。这里面，少了那只水蓝色头发的人鱼。

但，她们为什么会在这儿？

柳森有些疑惑地看向爱丽儿。

“非常抱歉，但我的姐姐们强烈要求，希望我带她们见一见传说中的海底巫婆。”爱丽儿低垂着头，咬着下唇绞着手指，“我的姐姐们都是秉性善良的人鱼，她们都是很好很好的，对您绝对没有丝毫恶意！”

柳森不置可否。

虽然她觉得爱丽儿的姐姐们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纯善——不然，上一次轮回中的她们，也不会用头发找海底巫婆换水晶匕首，并且买通她和斗篷人鱼，让他们帮忙，将匕首刺入王子的心脏。

但柳森没有就此发表什么意见。

她只静静打量着人鱼公主们。

四双美丽的眼睛一齐看向她。目光中，有好奇，有审视，有欣赏，有害怕。

十分杂糅的目光，但并没有恶意。

“我本来想单独与您见面，但……但我太想好好准备一场欢迎您的小宴会了。在我从其他宫殿调取宴会需要的东西的时候，我的一位姐姐察觉到了我行迹的端倪。出于好奇与关心，她们几个不断地向我询问有关您的问题。得知我要准备宴会时，姐姐们很兴奋地请缨帮忙，并且找来了一些知名的歌唱家前来助兴。”

爱丽儿的姐姐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从刚刚游出来的地方，又推出了一个小山丘那么大的白贝壳。银色头发的姐姐扯开贝壳上绑着的红丝带，向后甩。丝带顺着水流向上漂远，像一枚高挂的红珍珠。

大贝壳吐着小泡泡，一边缓缓张开，一边从半空下落。巨量的泡沫涌出，像天国的烟雾一样如梦似幻。

泡泡逐渐散去，露出里面的七只青蛙，大眼睛鼓腮帮白肚皮。每一只的青蛙的短脖子上，都系着雪白崭新的车夫结，看上去精神又气派。中间的那只，还在心口位置额外别了枚蓝宝石胸针，右爪捏着一根细细的黄金指挥棒。

柳森：“？”

眼前骤然出现的景象，实在是太出乎她的意料。她一时哑然。

“我和姐姐们还给您准备了礼物！”见她没有责怪的意思，爱丽儿松了口气，脸蛋还是红扑扑的。她转头看贝壳里的青蛙，抬起双手，高声喊道：“歌唱家们！是展现你们悦耳歌喉的时候了！”

“眼眸是仲夏夜海潮倒映的星辰——”

“与夜莺流浪归来，衔着镶金的玫瑰。”

“那灰蓝尾巴的强大巫婆！栖居在简陋的海底！”

“淡漠的淡泊的野望，隐蔽地匍匐！”

“——在将倾的石塔之下。”

这抑扬顿挫的歌词，柳森听不大明白。但唱歌的这些人物，不，生物，她却有着还算深刻的印象。

在看到这群青蛙歌唱家后，她的第一反应就是——

海底巫婆养的那群蟾蜍，做了全身拉皮手术，出来整副业接活了？

包括爱丽儿在内的人鱼公主们，手挽着手，绕着柳森，轻盈地跳跃与舞蹈。

她们一边舞动，一边向柳森抛洒出玫瑰、蔷薇与百合的花瓣。柳森沐浴在花瓣雨下，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爱丽儿松开了左右两旁的姐姐的手，向前游到柳森身边。剩余的几个人鱼公主们包围成一个稍小一些的圈，继续跳舞。爱丽儿哼着歌，绕着柳森，轻盈灵巧地转了一圈。然后，她从怀里掏出了一枚黄金勋章。勋章上，是马匹与两把交叉的巨剑的浮雕，边缘镶嵌着莹润的圆滚滚的小珍珠。

“送给您的。”爱丽儿仰望着她的眼睛说。

柳森接过勋章。

她将勋章翻到背面看了看，眼神短暂地凝固。

“这是我们从王国的宝库里寻找到的，来自人类世界的稀奇玩意儿。旁边的那圈珍珠，在夜晚能发出不同颜色的光！在听完您说的那个真实发生的凄美故事之后，我又反复看了那幅画好久，发现那幅画的背面有一行熟悉的字。”

勋章的背面，赫然刻着詹姆斯二世的名讳！

注意到柳森的目光，爱丽儿点了点头，继续道：

“我总觉得那行字以前好像见过。我想来想去，想了好久，终于想到了。——那是在我尚年幼的时候。”

“小时候的我，经常看见父亲独自一人，坐在孤独的王座之上，把玩这枚胸章。而这枚胸章背面的字，和那幅画背面的字一模一样。”

“我记得当时父亲大人的脸上，是我看不明白的表情。而不知从哪一天起，这枚黄金胸章被封入了王国的宝库，从此之后，父亲再也没有将它拿出来过。当然，他的脸上也再没有出现过那样的神情。”

——怎么回事？

——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说伊莎贝拉在死亡之后，就从所有生命的记忆里消失了吗？

怎么听爱丽儿的描述，海王似乎在伊莎贝拉化为泡沫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还记得她的存在？

柳森心中存疑，但此刻并不是研究这件事的时候，她估计爱丽儿也不知道这件事背后的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