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如果说之前楚净心里对孟宗晖多少还有点感情，现在是真的彻底消耗殆尽了。
她回到客厅，看到那些行李，将箱子拆开看了眼，基本上都是她的东西，最上面最显然的都是孟宗晖买给她的。
不用拆开，她都能想到，孟宗晖精心收拾出来的每一件东西，都有一段他们的共同回忆。
孟宗晖妄想靠这些打动她，不会动其他手脚。
看来他真是穷途末路了。
楚净直接将箱子又重新封起来，然后让家里的园丁过来将箱子搬进地下的仓库，再也没多看一眼。
*
因为孟宗晖这一出，楚净也没心情出去找私教了。
在家里吃过午饭，又睡了个午觉，楚净来到外面的露台。
鹿见青的装修风格偏简洁硬朗，露台上没有种那些漂亮的花花草草，只放了一套桌椅，兼几盆仙人球和剑兰，长势倒是不错。
楚净从旁边柜子里拖出瑜伽垫，开始锻炼。
瑜伽是她以前就会练的，都是一些基础动作，不过以前练的没有规律，想起来才练一会儿。最近开始运动后，她又重新捡起来，坚持每天锻炼。
一整套动作做完，楚净坐在瑜伽垫上，忽然感觉懒懒的，不想起身。
这会儿是下午四点多，最近天气转凉，今天是阴天，云层厚、看不见太阳，天黑得也早，外面看着阴沉沉的。但实际时间又不算晚，别墅区本就人少，这时候不到下班时间，连个人影都找不到。
她家里这几天人也少，阿姨还没开始准备晚餐，可能是怕吵到她，楼下一点声音也听不见。
安静，安静得无聊，安静得让人莫名觉得有点心慌。
楚净一直不喜欢太吵闹的环境，身体差，喧嚣会让她头疼。
现在她才发现，自己其实也不喜欢太安静。
这会让她有种缥缈的不真实感，像在虚度光阴，好像日子都过得没有意义了。
不对，这不是“像”，这就是虚度光阴。
她现在除了每天早上跑跑步，下午练会儿瑜伽，就没有任何事情可做。
其实她的生活一直以来都不算忙碌，从小到大待在家里的时间远远超过待在外面的时间。上半年刚研究生毕业那会儿，特想去工作，但家里不让，后来很快出了联姻的事，她也就没空多想。
楚净还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这种安静和无聊，毕竟二十几年都这么过来的。
最是活泼好动的小时候都能在家里待住，说不清为什么，今天心里却无端烦躁。
就像有一种绵绵密密、无穷无尽的情绪拽着她，像心里有只蚂蚁不停在啃咬。
楚净也不知道这情绪由何而来，只能转移注意力——她觉得自己应该去找一份工作了。
既然已经摆脱了以前的家庭，为什么还要过以前的日子？
身体没病，自然要工作，总不能一直让鹿见青养着吧？
可是，找什么工作呢？
她没什么工作经验，学的又是汉语言文学，一个看起来好像什么都能干其实什么都不好干的专业。
高中毕业的时候，家里不希望她太累，加上她喜欢看书，学校挑了离家近的，专业就选了个看起来最闲的。
现在后悔或者怪谁都已经没有意义，只能往前看。
其实她生活倒是不成问题，如果一个人倒是随便什么工作都可以尝试一下。可现在顶着鹿见青太太的头衔，还真不太好找工作。
太好的工作，估计也没人看得上她；不好的工作，可能会给鹿见青丢脸。
就算鹿见青不介意，现在的媒体和营销号特别会带节奏，对他影响总归不好。
更何况，鹿见青老是将“面子”挂在嘴上，大概也是介意的。
楚净叹了口气，阿姨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太太，晚餐做好了，您要先吃吗？”
她这才注意到，外面天已经全黑了，四处都亮起灯火，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味。
在这里坐了一下午，思考了个寂寞。
“鹿见青回来了吗？”楚净拿过一旁的手机，起身问道。
“鹿总还没回来。”阿姨回答说，“不过他经常加班，晚回来也正常。他之前就说过，如果他六点半以前不到家，就不用等他吃晚餐，他加班会在公司吃。”
确实，鹿见青工作忙，之前就天天加班。
这段时间，因为楚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才尽量早回来，但加班才是他的常态。
“好。”楚净低头想看眼时间，看到安静的手机，脚步忽然一顿。
她今天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一直没想起来，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上午孟宗晖拉行李过来时，她以为是鹿见青买的东西，给他发过消息询问，可鹿见青一直没回。
楚净急忙点进他的头像，聊天框里最后的内容，确实停在今天上午她发出的那条消息。
鹿见青工作是很忙，也不一定每天都会回来吃晚饭。但是一般再怎么忙，楚净给他发消息，他都会回。偶尔开会什么的，会晚一点回，但还从来没有一整天不回的情况。
不管有多忙，中午也要吃饭吧？
还是说，他确实忙到吃饭也没时间看手机？或者，看了消息没来得及回就去忙，后来忘记了？
楚净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八点了。
她给鹿见青拨了个电话过去。
冰冷的机械音透过听筒，更显得冷血——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为什么是无法接通？
楚净本来还在想自己这么做会不会显得管太宽，这下不由慌了起来。
现在连农村都覆盖了网络，坐飞机都有WiFi，怎么会无法接通呢？
他又不是在深山老林里办公，还能没有信号不成？
楚净仔细回想早上鹿见青离开前的情形，跟平时没什么两样，还提到周五不是太忙，晚上应该能回来吃饭。
所以，可能是临时出了什么意外。
“鹿总打过电话回来吗？”楚净转头问阿姨。
“没有。”阿姨可能习惯了鹿见青晚归，倒是很淡定，但看楚净着急，又建议说，“要不，问问林助理？”
楚净没有林满的联系方式，先给林暑打了个电话，顺便问她有没有听说什么。
林暑那边没听到什么异常，还打趣了楚净两句，觉得她是在查岗，不过好歹是把林满手机号发给她了。
楚净几乎要以为是自己多疑了，可是一拨林满的电话——关机！
楚净头皮发麻，这下是真的慌了。
她跟鹿见青公司的人并不熟悉，认识的也就林满一个。
鹿筱芸和苏澄影又在北城，鹿见青今天是在南城上班，不知道她们会不会知道。
她想直接去公司看看，又怕是自己大惊小怪，到时候闹笑话。
正在犹豫，林暑给她打电话过来了。
楚净心头狂跳，接起电话。
“可能是公司出了什么事。”原来林暑刚挂掉楚净的电话，又接到未来嫂嫂的电话，说联系不上林满，这才有点慌了，先给楚净报个信，“我现在去麓年影视问一下，看看苏总或者芸总在不在，你先别急。”
林暑的工作室长期跟麓年影视有合作，亲哥林满又是鹿见青身边最得力的助理之一，她在麓年影视还是很有点人脉的。
只要是公司的事情，肯定能打听出消息来。
楚净稍稍松了口气，但紧接着一颗心反而提得更高。
鹿见青是上午就没回消息，林满女朋友是下午发消息没回。也就是说，这两人已经一整天联系不上了，这不可能是小事。
楚净下午就一直郁结的情绪彻底在心底炸开。
她现在这样，真是没用。
好在，林暑那边很快有了消息：“我刚麓年影视就碰到芸总，她说是公司投资的一个剧组出了点问题，鹿总带着我哥过去处理了。那剧组在山里拍，信号不好。你别担心，没什么事。”
有消息就行，至少不是无头苍蝇。
但楚净还是难免有点担心，毕竟如果是小事，不会鹿见青亲自出马。
她又给鹿见青发了消息，希望他处理完事情能回个信息。
现在自然还是没有回应。
楚净只得先去吃饭，看着餐桌上空空荡荡，叫了阿姨一起吃。
却依然没什么胃口。
她越来越意识到，自己太无能了。
楚家发生那么大的变故，鹿见青带着她一步步走出来，尽最大可能保护了她。
可假如鹿见青出什么事，别说帮忙，她可能连消息都得不到。即便知道，除了慌乱，她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这个认知，让楚净有了极深的挫败感。
这比刚才发现自己找不到合适的工作还要挫败。
这两种挫败加在一起，就更挫败了。
楚净勉强吃了半碗饭就放下筷子。
阿姨知道她担心鹿见青，也不多劝。
正在收拾东西，楚净手机响了，是鹿见青打过来的。
她急忙接起来：“你怎么样？”
一着急，向来温和软绵的嗓音竟变得有几分尖锐，楚净自己听着都刺耳，忍不住皱了皱眉。
“我没事。”鹿见青的声音反而很柔和，“抱歉，之前信号不好，没来得及通知你。”
“你们没事就好。”楚净听到他说抱歉，更加难受，想问他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又不知道会不会管太宽，迟疑了一下，还是没问出口。
“剧组出了点小意外，已经处理好了。”倒是鹿见青主动解释了一句，但也不详细，“我们刚回到长遥，才收到你才消息，你吃过晚饭了吗？”
“吃过了。”听到他声音，楚净的心至少放下一半，“那你们是不是还没吃饭？先去吃点东西吧。”
鹿见青还没来得及回答，电话那端就传来一阵响亮的脚步声，是男士皮鞋踩在光滑的瓷砖地面上发出的“咚咚”声，鼓点般砸在人心上，让人有点透不过气，背景音里还有人在喊“鹿总”。
随后那些声音都小了，像是鹿见青捂住了收音口。
“你先去忙吧。”楚净猜他那边的事情估计还没处理完，不敢多打扰，“你注意安全。”
“好。”鹿见青的声音还是很沉稳温和，“你早点休息，我今晚不回去了。”
楚净挂上电话后，跟同样担心的阿姨交代了一下，就转身上楼。
她帮不上忙，只能洗漱睡觉。
可躺上床后，却睡意全无。
这段时间习惯了晚上睡觉时，旁边躺着一个人，现在一个人睡偌大一张床，竟然感觉空得厉害。
明明以前她都是一个人睡，因为睡姿不好，总喜欢满床滚，刚跟鹿见青同床睡的时候，还觉得拘束。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楚净睡不着，开灯起身想看看书，却先看到手里抱着的大灰狼玩偶，忽然顿了下。
这玩偶是鹿见青买给荔枝的。
上回荔枝来玩，说想要个狼，她说的是灰太狼，可能小孩子没表述清楚，最后傻舅舅买回来一个大灰狼。
荔枝嫌弃这只大灰狼，就没带走。
刚好楚净睡觉喜欢抱东西，但是抱枕有点小，抱着不过瘾，就把这半人高的大灰狼搬进了卧室。
鹿见青怕热，楚净怕冷，以前卧室空调都不好开，有这大灰狼抱着，空调开低一点就刚刚好。
此时，楚净瞧着大灰狼翘起的半边嘴角，莫名觉得它竟然有点神似鹿见青。
*
长遥，遥安私立医院门口。
鹿见青回完最后一个电话，活动了一下肩颈，看向灯火通明的医院大楼。
这家医院私密性极好，每间VIP病房都有单独通道，虽然收费贵，但确实让人安心。
只是，再好的医院也是医院，没人喜欢进医院。
手机又响了一声，鹿见青本就不太好的脸色又沉下去两分。
但他还是摸出发烫的手机，提示收到微信消息，发件人来自楚净。
他眉眼不自觉松弛下来，解锁手机，点进新消息，一瞬失笑。
楚净给他发了张照片，是他们卧室床上的照片。
本来该他睡的位置，被楚净放了只大灰狼玩偶，还将被子拉到玩偶下巴处，盖得整整齐齐。
像个孩子，他的心却莫名软下来，跟了他一整天的烦躁，在此刻散了一大半。
“哎呀呀，这是谁呀？这么有童趣？”黎序打趣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鹿见青一秒锁屏。
“小气鬼。”黎序缩回伸长的脖子，哼了一声。
鹿见青看看他身后，问道：“怎么样？”
“身体没什么问题，也没有生命危险，就是惊吓过度，精神状态不好。毕竟是在山里待了一夜，幸好是两个姑娘一起的，要是一个，吓死都有可能……”黎序看他脸色不好，也不细说了，“我建议你们最好找个心理医生疏导一下。”
“好。”鹿见青面色凝重，“谢谢。”
他顿了顿，又问：“有没有别的……伤害？”
黎序知道他想问什么，摇摇头道：“放心，没有。”
他刚接到鹿见青电话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鹿见青投资的剧组在山里拍戏，昨晚有两个姑娘在山里迷了路，一晚上没回来。
一般小姑娘哪有胆子晚上跑山里去，鹿见青怀疑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想要报警。
但其中一个姑娘是流量小花，经纪公司不让，两位姑娘也说是自己跑出去的。
鹿见青没办法，只得找了个借口，将两位姑娘送到熟人的医院，做更细致的检查。
“我知道你因为……你痛恨这种事情，但也可能真的是巧合。城里长大的姑娘，不知道山里有多危险，因为剧组有规定，所以偷偷跑出去，也是有可能的。这种事情报道出去，网友只会骂她们蠢，经纪公司想捂着也理解。”黎序安抚道，“别多想了。”
鹿见青点点头，神色却并没有好转。
黎序就知道他没听进去，摸出一包烟：“坐一会儿？”
鹿见青接过来抽出一根，在医院门口的长条凳上坐下。摸摸身上，才发现没带打火机。
黎序见状，打燃火机凑过去。
鹿见青单手拢住火苗，吸了一口，忽然……呛咳出声。
黎序在旁边坐下来，随意问了句：“在山里着凉了？”
“不是。”鹿见青又咳了两声，将烟捏在指尖，微皱着眉头道，“有段时间没抽，突然有点不太习惯。”
“嗯？”黎序惊讶地望着他，“你戒烟了？”
他们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他知道鹿见青烟瘾不算大。但人都有压力，总要找个纾解的方式。鹿见青缓解压力的方式，就是抽烟。
“也不算。”鹿见青说，“楚楚身体弱，闻不惯烟味……”
话还没说完，黎序就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一巴掌：“好丈夫啊！”
鹿见青睨他一眼，不想说话了。
但黎序的八卦之心已经被点燃，胳膊肘撞了鹿见青一下：“说说嘛。”
“说什么？”鹿见青朝旁边挪了点。
“当然是说你为你老婆戒烟的事。”黎序跟着挪动屁股，不问出个答案不罢休的架势。
“没戒。”鹿见青像是为了证明，又将烟送到嘴边吸了一口。
这次倒是没呛，但是莫名就觉得索然无味，他又将烟放了下来。
黎序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黑漆漆的脸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我看你是在非洲待出毛病了。”鹿见青无奈，还是解释了一句，“我只是怕她哭，你是不知道，女人哭起来有多麻烦。”
“哎呀呀～”黎序阴阳怪气地叫了一声，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我又没老婆，确实不知道。”
鹿见青不想搭理他了，起身朝医院里走去：“我就多余搭理你。”
黎序不管他，打开微信，找到颜陵的头像，发了条语音过去：“老师，您快回来吧！非洲大象发情哪有鹿见青发……谈恋爱好看。弟妹还叫他大灰狼诶，您不想见见那么可爱的侄儿媳妇吗？”
鹿见青：“……”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是双更，昨天晚上忘记发了，就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