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素手掀起的动荡(2)
萧拓抱着阿悦走进门来。
阿悦挣扎着下地,漂亮的大眼睛环顾室内,先是到了钟离远面前行礼,“阿悦给哥哥请安。”
钟离远已然起身,转过书案,携她站直身形,“都这么大了。怎么认得出我?”这个小堂妹,这个钟离氏仅存的一点骨血,他从未见过。
“姐姐给我画过你的画像啊。”阿悦道,“我经常看的,记住了。”
“乖,真聪明。”钟离远笑容和煦,刮了刮她鼻尖,示意她去与别人见礼。
阿悦欢天喜地地到了攸宁面前行礼,又在引见之下给叶奕宁行礼。
叶奕宁瞧着这漂亮的小女孩,很是喜欢,取下随身佩戴的玉佩,“记住,我是你奕宁姐姐。这个闲来拿着玩儿吧。”
阿悦大大方方地收下、道谢,绽出甜美的笑容。
攸宁望向萧拓。
萧拓对她一笑,转头对阿悦道:“你哥哥和两个姐姐都想跟你一起过节,偏又都喜欢卖关子,不让我提前告诉你。高兴么?”
“高兴!”阿悦走到他身边,笑逐颜开,小手拉住了他的手。
“今儿高兴的事儿还多着,先逛园子去。”萧拓把她捞起来,自顾自出门。
剩下的三个人面面相觑,随后笑着出门,随前面的一大一小去了后花园。
到了园中,两个大男人一起哄着阿悦。
攸宁和叶奕宁闲坐一旁。
叶奕宁不免对兄妹两个年岁相差这么多生出好奇:“怎么回事?”
“这多简单,就像萧家似的,延晖不定多大才会有个堂弟堂妹。”再多的,钟离远只告诉过她的事,她不撒谎,也不提及。
“也是。”叶奕宁释然,“那么,先生和阿悦各自的父母——”
“上火、生病、被连累,不在了。”攸宁说。
叶奕宁转头看看她,握了握她的手。具体的心绪也说不清,但她是更加理解攸宁长期以来的筹谋和隐忍了。
之后细观钟离远对阿悦的态度,发现了异样:是温和却分明透着疏离的态度,很是不解,转头看攸宁,见攸宁神色如常。
接下来,叶奕宁又发现,攸宁对阿悦的态度也是淡淡的。
斟酌许久,才猛然意识到原由,不由得悲从心起。
他们不是不能,而是不敢亲近阿悦,不想给这孩子留下过深的印象。
用过丰盛的午膳,天气忽然变得阴沉,风也刮得急了。
攸宁透过长窗望着外面,轻声道:“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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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六、初七两日,顺天府呈报刑部的公文转到了皇帝的御书案上。
皇帝仔细看过,发现顺天府尹言及的三桩案子的背后,矛头所指的是佟家或其党羽。
这事情很是有意思。
皇帝斟酌了大半晌,决定再拖一拖钟离远翻案之事,先指派叶奕宁、杨锦澄、杨锦瑟三人协助顺天府彻查三桩案子。
说起来是协助,顺天府尹却明白,皇帝的意思是把事情交给了锦衣卫,顺天府需要做的只是全力配合。对此,他当然求之不得。
这三桩案子,说简单也简单,说棘手也是真棘手——
[舞弊案]
杨明是一介出身寒微的书生。父母开明,见他天资聪颖,不遗余力地助他求学。
六年前,他终于考入了佟家开设的官学峄山书院。
本以为终于踏上了考取功名有望的光明之路,哪成想,却是一脚踏入了深渊。
四年前,下场参加会试之前,佟尚书的嫡长孙佟风举找到了他。
连续几日的请吃请喝之后,佟风举终于对他表明意图:“你才华出众,下场的话,虽不至于名列前三甲,二甲总是跑不了的。我在书院读书的日子不多,也就没人知晓我学识的深浅。其实,我早已开始帮家里打理不少事情,哪里还有时间苦读。”
杨明一头雾水,只得静待下文。
“可是我要下场考试,且已拿到这次的考题。”佟风举继续道,“我一定要拿到个说得过去的名次,但又不能太高,我要是中了前三甲,到了殿试的时候,定会露出马脚。”
杨明终于听出了端倪,隐有所感,因而甚是不安,欲言又止,等对方把事情完全挑明。
“我思来想去,你是最适合的人。帮我做好这一套试题,你等下次再下场,如何?”佟风举说。
杨明当然不同意。
可是,佟风举冷笑着说:“不同意也行,除非你不顾你双亲的安危,由着我随意整治他们。”
如此的威胁之下,且真不是随口一说,杨明当时除了屈从,别无他法。只是留了个心眼儿,要佟风举立下了一份字据。
哪里能想象得到,佟风举根本没有文人的风骨,更不讲究一诺千金的做派,这便使得他与双亲团聚时,看到的是奄奄一息的二老。
不消多久,杨明双亲相继离世,皆是亡于承受过的刑罚。
杨明屡次去找佟风举讨要说法,诉诸公堂的途径亦是不在话下,也想过去找御史,诉诸由来,哪怕拼上自己一条命,也要让佟风举恶有恶报。
看起来是条条坦途,可走起来却是举步维艰:到了衙门门前,都没有击登闻鼓的机会,便会被衙役拉到一旁询问原委,他说了,便遭一通打骂,被禁止再靠近顺天府;
到了御史门前,门房的人传话进去之后,便对他报以冷脸,呼喝着让他滚。
他就这样挣扎着过来,情形越来越差,却从未放弃那份执念,不是为自己,只想为双亲讨还一份应得的公道。往复之间,被呼喝打骂成了寻常事,他身体一日不如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