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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素手掀起的动荡(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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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夫人与四夫人那边,也有年纪相仿的少奶奶、少夫人主动过来,与妯娌两个言笑晏晏。

在人前,两个人自然是要显得一团和气,至多是善意地打趣对方两句。

老夫人仍是与谭夫人、攸宁、杨锦瑟、叶奕宁坐在一起,这婆媳两个与别人又不同,很多场合就是要划出个无形的圈子,与一些没必要接触的人划清界限。

宴席到中途,一帮少年人寻到萧拓面前,要与他行飞花令。

萧拓失笑,“我学的东西快全还给恩师了,你们这不是胡闹么?”

少年人见他心情不错,全然没有架子,便是一通耍赖,好歹是殃及着他应下了。

这等热闹,引得在场的人齐齐瞩目。便是皇帝,也饶有兴致地观望着。

行飞花令的共有十个人,每人面前一大杯烈酒。

结果让那些少年人非常沮丧:萧拓面前那杯酒就没动过。

话说的那么谦虚,见真章的时候可是比谁都敏捷,仿佛都不用过脑子似的。

要说收获,也只是他们这些人里分出了明显的高低。

“首辅大人,您这是一点儿也没让着我们啊,不行不行,”一名锦衣少年倒了一杯酒,双手敬萧拓,“好歹喝一杯,给我们点儿体面。”

“成啊。”萧拓与他碰了碰杯,喝水似的把一大杯烈酒一饮而尽,又问,“你似乎是谭家的孩子?”

谭阁老笑着将话接过去:“是我孙儿,六郎。瞧着你我熟稔,才敢这般造次的。”

谭六郎面上绽出大大的笑容,对萧拓道:“刚出外游历回来,恰好就有这机会,能够见一见首辅大人,自是如何都要随祖父祖母前来。”

萧拓颔首,“回头去萧府玩儿。”

“改日一定登门。”谭六郎立刻道,“听说令侄自幼习文练武,早就有结交知心,今儿得了您的准话,我底气更足了些。”

萧拓哈哈地笑,“你小子倒是会说话。”

这时候,别的少年不满了,一个个寻由头找萧拓喝酒,实在没得说的,连首辅成婚没能到场恭贺,今儿权当是喝迟来的喜酒了。

引得大家一通善意的笑。

萧拓只把他们当孩子,见他们只是想跟自己多磨叽会儿,也就来者不拒。

那边的谭夫人就悄声告诉攸宁:“这些孩子都不是外人,长辈都是与阁老相熟的、常来常往的。”

攸宁会意,投去感激地一笑,“我心里正奇怪呢,寻常人总不会跟阁老找辙。”又顺带的夸赞谭六郎,“您的孙儿很是出众,性子也很是招人喜欢。”

膝下晚辈被夸赞,谁能不高兴?谭夫人眉开眼笑,少不得反过头来称赞萧拓:“阁老果然学富五车,怕是没有能难住他的题。”

攸宁笑容清浅:“换个场合,他少不得输几次,今日却是不能输。”要是输了,昔年状元郎可就跌份儿了,又要被人拿来说事了。

“可不就是么。”谭夫人笑着看了攸宁一眼,“老夫人得了你这样的儿媳妇,真够我妒忌到白发苍苍的年月了。”

攸宁轻笑出声,“您就会拿我们婆媳说笑,当心我跟我婆婆告状去。”

“快去,快去。”谭夫人笑意更浓。

男子席间的热闹过去之后,皇帝顺势从刚才跟萧拓喝酒、耍赖的少年人里选出两个,让他们展现一下所擅长的才学。

两个少年也不扭捏,一个吹奏长笛期间,一个在书案前提笔,所写的是萧拓年少时的一篇制艺。

萧拓用指关节刮了刮眉心。这帮兔崽子,这是捧他呢?还是跟他杠上了?——多年前所写的东西,他都快忘了,现在被人翻出来还写出来,只觉得别扭。

谭阁老还算是很了解他的,在一边笑得不轻。

制艺这东西,又要玩儿技巧又要明确表达出心之所想。那篇制艺被传阅时,轮到她,凝神看了一遍,发现内容全不在意料之中。她以为萧拓年少时,必然是意气风发的心态,便是私底下写的东西,也都关乎民生时局亦或鸿鹄之志,但是不是。

文章做得精妙,表达的只是对别处的锦绣天地的向往,透着舒朗淡泊。

她要克制着,才能不去看萧拓,神色如常地称赞了少年的字很见功底,写得着实不错。随后,把文章传给别人。

少年得了首辅夫人的夸赞,喜上眉梢,面色都微微有些发红了。要知道,不少书画名家都说过,首辅夫人的字、画算得一绝,凡是出自她手的扇面儿、斗方,都是值得一世收藏留给后人的珍品。可惜的是这人懒散,轻易是不肯动笔写字作画送人了,任谁也难求得。

两个少年得了皇帝赏的彩头,接下来,上午不曾展现才艺的子弟闺秀相继主动登场,但都在书、画、音律范畴之中。

攸宁的态度只是看热闹,对谁都不会出言贬低。

而在这期间,长公主端着酒杯寻到了她近前。

攸宁眉梢微微一扬,“长公主有何赐教?”

“可担不起你这样说。”长公主笑容温婉,“只是坐着略觉无趣,过来找你说说话而已。”

攸宁释然一笑,“殿下只管说,臣妇洗耳恭听。”

长公主视线扫过满堂的人,轻叹道:“遥想当年,在这种场合,有人与萧阁老平分秋色。”

指的必然是钟离远了。攸宁目光流转,“殿下这是感伤,还是替那个人不值呢?”

“都有。”

攸宁立刻问道:“那你又为他做过什么?”

“……”长公主深凝了攸宁一眼,唇角牵出一个怅然的弧度,“彼此不相干,我又为何要为他做什么?”

“要真是不相干,那么,殿下说的的确在理。”攸宁说道。

长公主予以一个感激的笑容,之后忽的话锋一转:“依萧夫人看,这尘世的母女情分,是怎样的?”

攸宁失笑,“有必要说这些?”

“不能说?”长公主道,“毕竟,你有些事,我还是有些费解的,你要是不说,我只能去缠着你婆婆细问了。”

这就是躲不过去的话题的。攸宁倒也不在意,想了想,道:“长公主有时间的话,听我啰嗦一些事便可。”

长公主欣然点头,“乐意之至。”

攸宁娓娓道:“五年前,服侍我的筱霜丧母。

“足足三年,筱霜时不时就因想起生身母亲猝不及防落泪,走不出那份哀痛。

“我曾问她,母女之情是怎样的。

“她与我说了不少。

“孩子被人污蔑,母亲平时就算懦弱,也会不顾一切地据理力争,为孩子争一份清白;

“孩子真的行差踏错,亲口告知,母亲第一反应是不相信,随后便说不怕,没事,娘亲帮你遮掩过去;

“母亲辞世后,不会再有人嘘寒问暖,不会再有人不问原由甚至不讲道理的维护、信任、帮衬;

“每年生辰,不会再有人眼巴巴地盼着你回家,甚而寻到你面前,只为你吃一碗她亲手做的寿面,穿上她亲手做的一件新衣。

“这些是筱霜告诉我的。我听完之后说,真好。

“真好,我从未得到,也便不会失去。”

语声徐徐,如三月和风,说的人唇角始终噙着笑。

即便是在长公主听来,也难免片刻黯然,好一会儿才能扯出笑容,“怪我,没的提起这种事。”

“无妨。”攸宁就这类问题反问道,“殿下对于亲情,又有着怎样的感触?”

这一点,长公主不介意对攸宁坦诚相告:“你曾说,我怎么也算是历经三代帝王的人了。帝王之家,哪里容得下亲情?往往是给予你照拂的同时,要你知晓你该做什么事。

“年幼时,那些条件是我用心学诗书礼仪。随着年岁渐长,那些条件就变得越来越苛刻繁杂。

“当时倒也不觉得怎样,毕竟身在帝王家,自幼耳濡目染也就是这样的情形。

“直到下嫁、守寡、回到公主府之后,我才慢慢晓得,一些门第间的亲情有多深重,几乎不可撼动。

“当然,也有令人唏嘘的,譬如你这类情形,仔细算算,也真不在少数了。”

攸宁颔首微笑,“各人有各人的命,金枝玉叶的福,是寻常人想象不到的,那么,你们付出些寻常人不能付出的苦,似乎也是必然。”

长公主莞尔,“的确。”之后,寻了由头回了自己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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