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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终得重逢的故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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较之寻常的士大夫,顾泽其实算得很自律的人,不贪恋女色,一生也不过发妻、继室两个女子。

他的发妻,听顾家的老人儿说是冰雪聪明的人。攸宁相信,亦相信顾文季有些过人之处就是秉承于生母。

那个年轻人,除了在唐盈的事情上犯浑,做了种种混账事,一些事情上的精明睿智隐忍,几乎要胜过他父亲,最起码,可以胜过同年龄段的顾泽。

那样一个长子,在顾泽眼里必然是极为出色的,曾对他寄予很高的期许,也曾因他的病倒伤心欲绝,可又能怎样?人到中年,只能选择承受、面对。

忽然知晓那个出色的儿子命丧于继室及其娘家的算计,他怎能不恨得发狂。

幸亏他是个文人,要是个行伍之人,以他那性子,必然要夏家一两个当场血溅三尺。

其次就是徐家。

如徐少晖所料,徐老太爷发作了他一番,生了大半日的闷气,便因没得选择而选择理智面对,让儿子儿媳与孙儿商量安排诸事,言明不要出错,以免惹到那个小煞星。

煞星指的自然是攸宁。

林陌大抵四月十二三率兵回到京城。钟离远大约也在这前后抵达京城。

——旁的事情也罢了,只这两件事,攸宁每每念及,心头便是忍不住地一阵翻涌。

林陌回来之后,翻案的事情便可开始进行。那个人……当初林夫人一门心思嫁给他的时候,攸宁并不能全然认可,但也只是寻了个机会适度地提醒了几句,问真的不能再观望一两年了么?

林夫人的笑容灿烂又坚定,说我不能等了,要是当真看错了人,我认,你不要为我担心。

攸宁只能由衷祝福,再多说,连同窗之谊都要受影响。

而钟离远来到京城,对她意味的,则是结束长达数年的相隔千里,终于得以再聚。

不知道先生如今是什么样子,不知道他有没有被病痛折磨得容颜与心性改变。

更不知道,他那阳光一般的笑容,是否还如往昔。

改变是必然的。

换了谁是他,又怎么可能还是当年清风朗月的少年郎?

遐思间,齐贵家的派了一名小丫鬟过来。

小丫鬟只有五六岁的样子,生得白皙清丽,捧着托盘的一双小手白白嫩嫩,行礼时亦无一丝差错:“厨房里做了几色点心,请夫人看看品相如何,能否待客。”

指的是初九宴请当日的点心,齐贵家的担心厨房服侍不周,先讨个准话。

攸宁忙让晚玉接了她手里的托盘,抓了把窝丝糖赏了她,“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小丫鬟谢赏后道:“奴婢六岁了,叫清竹。”声音稚嫩,但很是动听。

攸宁笑容更为柔和,“何时进府来当差的?”

清竹答道:“二月里通过牙行来府里当差的。”

“怎么去了灶上?”

“奴婢的母亲是厨娘,走得早,所以奴婢喜欢做菜,愿意在厨房当差,用心学些东西。”

口齿伶俐,说话很有条理。攸宁看着眼前这小小的孩子,想到了另一个小孩子,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又赏了清竹一个八分的银锞子、一把铜钱,“铜钱用来买零嘴儿,银锞子要收好。”

清竹目露感激,便要跪下磕头。小丫鬟、粗使的婆子,寻常是很难得到银锞子的打赏。

攸宁示意晚玉拦下了她,笑道:“点心我得慢慢尝,明日再跟齐贵家的说结果。回去当差吧。”

“嗯!多谢夫人!”清竹端端正正地行礼,脚步如常地离开。

晚玉叹了口气,“这孩子,很是招人喜欢。”

“聪明,偏生命不好。”攸宁也叹了口气,“我记得,是被他爹通过牙行卖进府里来的?”

“是呢,赶上那时候的管事做事不大厚道,清竹只卖了七两银子……”晚玉觉着这话题有些丧气,主要是说再多也没用,强哄着攸宁去了后花园,“宴请当日,别人罢了,闺秀却是一定会来逛逛园子,您好歹做到心里有数,而不亲眼看过,总归是不足以放心。”

攸宁失笑,“打量我不知道?不过是变着法子要我走动。”

晚玉笑而不语。

.

四老爷抽空到了樊姨奶奶房里一趟。

樊姨奶奶上火是真,也的确是有一两日不舒坦,眼下已经好端端的了,只是情绪特别低落而已。见到四老爷,她气不打一处来,“你到底在做些什么?樊家那边不肯帮我了,你到底有没有尽力说清楚原委?还有妾室的事,怎么就让老夫人和唐氏打发出去了?”

四老爷面色冷峻,目光漠然,“打发妾室,只要正妻同意,怎么就不能打发了?”

“她好端端的怎么就容不下妾室了?还不是瞧着唐氏得势……”

四老爷打断她,语声冷冷的:“您所说的,是我的五弟妹,你要称一声五夫人。”

樊氏瞠目结舌,“你……你这是……”脑筋稍一转就明白过来,“打发妾室根本就是你的主意!”

“只能是我或我媳妇儿有主张在先,老夫人和五弟妹才会斟酌,才会成全。”四老爷的笑容显得有些刻薄,“真不容易,您总算是想通了。”

“你这是在打我的脸么?在嫌弃我的身份么?”樊氏嘴唇哆嗦着问道。

“没有,怎么可能。”四老爷神色恢复了冷峻淡漠,语声则有些失落、无力,“我就是思来想去,也不明白您是什么居心。给我跟三哥安排妾室?怎么想的呢?妻妾凑到一块儿,不是争宠,就是妾室被正室整治死——您该不会以为谁都是老夫人吧?她多少年了,压根儿就没把您放眼里,对我们兄弟却从不苛刻,更不曾给过脸色。”

樊氏的眼泪簌簌地掉下来。到头来,两个亲生儿子都对她满腹怨言,却对老夫人感恩戴德……

四老爷继续道:“要说过得最不容易的,也只有老五了。自个儿的娘那些年患了心疾,怨气全撒在他头上了。

“到了宫变、皇上夺位前后,老太爷又左一出右一出的,绞尽脑汁地给他使绊子。

“您别把他当正室生的嫡子,只当首辅看,他亏待过家里哪一个?

“爹娘都不省心,您这位姨娘再到姨奶奶的人,鸠占鹊巢,也变着法儿地给他添堵。

“我要是他,早疯了。

“眼下人有了贤内助,也摆明了是治得住您,咱就消停了吧,成么?”

似曾相识的态度,仿若听闻过的言语,再一次经历,樊氏已没了被事实打垮的崩溃,只有愤怒,这倒让她的脑筋转得更快,“你明面上是帮我去樊家,实则是料定我会吃亏,不然根本不会走那一趟!”

四老爷默认,又道:“樊夫人有自己的儿孙,自己和儿媳妇身边都有妾室,她不可能把妾室当回事,不然门风不就歪了?您兄长总觉着他亏欠您良多,所以不管什么事都想让你如愿,哪怕为难,也会勉为其难。日后好了,您和他们都能松一口气了,正如萧府各个房头。”

樊氏胸腔里似被突然塞满了棉花,堵得她几乎窒息,过了好一阵她才透过气来,“你到底为何要把妾室打发走?”

比起三老爷,四老爷的言辞直接到了无情的地步:“我不想要妾室,不想要庶出的子女。”

樊氏深深地呼吸着,“既然如此,为何当初不言明?”

四老爷换了个闲散的坐姿,目露讥诮:“您三下两下就跟老太爷说定了,我跟老太爷说不想纳妾,他说不行,那会儿老夫人又称病不见人,我还能怎么着?总不能跟您商量请您收回成命吧?”

也就是说,他压根儿不认可她为他张罗什么事,甚至觉得她多事,所以,即便始作俑者是她,他也只听老太爷、老夫人的安排……

太恐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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