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夜雨渐渐停了,屋檐底下发出滴滴答答的响声。
银哥窝在周员外怀中,已经睡着了。其他的家丁侍卫们挤在一起,有的昏昏欲睡,有的还惊魂不定。
周员外趁着银哥入睡,小声地询问上官松霞:“姑娘,真的没有别的妖怪了吗?”
他到底是个商人,此刻也看出来了,先前若非上官松霞开口,云螭是不会去除妖的,所以这种事也还是问这女孩子的好。
上官松霞也怕惊醒银哥,便安抚道:“您放心吧,有我哥哥在呢,就算还有妖怪来,也不用怕。”
周员外起初满意,听见“还有妖怪来”,脸色一僵,干笑着点点头。
云螭则叹了口气。
她这么信任自己,毫不掩饰地夸赞,倒不知让他该高兴还是……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可望着上官松霞脸上的笑,云螭却忽然又想:管他呢,横竖只要她喜欢。
周员外众人在一处,云螭跟上官松霞在一处,剩下的还有老道士跟两个小道童三人,却在门口处未曾进来。
倒不是他们不想进内,而是云螭不许。
云螭无意中救了这被影魅囚困的三人,本想即刻叫他们离开,毕竟老道士可是上官松霞二弟子黄庭的门人,若是认出了上官松霞,又说出什么奇怪的话,当然不妥。
然而当时他察觉到那白蛇的气息,生恐上官松霞遇险,这才急忙赶回,竟没来得及处置。
到底给老道士瞧见了。
可幸运的是,这老道士,是黄庭在下山后所收的半路弟子,并没有资格上绮霞峰,当然是没见过上官松霞的。
唯有一点,那就是之前他听云螭说过,云螭是跟上官松霞在一块儿的,而且绮霞峰那边的消息确实是宗主失踪。
所以老道士一看到上官松霞,望着她绮丽过人的容貌,飘然不尘的气质,虽未见过,却几乎要脱口而出叫一声“宗主”。
但还没张口,云螭一拂衣袖,用了个禁言术。
老道士支支唔唔,竟说不出一句话。
上官松霞被他们的动静吸引,颇为好奇,云螭道:“他们也是给此处的妖魔围困,是个哑巴,不用管。”
老道士愣住,比比划划,想声明自己并非哑巴。
可上官松霞对云螭的话深信不疑:“倒是可怜,幸亏哥哥能耐,不然他们岂不是也给害死了。”
老道士听了这句,反而安静下来。
先前他听见上官松霞叫了声“哥哥”,并不真切,如今听她又这么叫云螭,那……自然不会是上官宗主了。
就是不知道这少年对自己用禁言术是什么意思。
这会儿,老道士跟两个徒儿蹲在门口处,时不时地探头向内查看动静。
上官松霞便又问云螭此处的是什么妖怪,云螭告诉了她,她便又问:“刚才跑了的那个,却不知是什么,对了,他说这个是什么上官宗主的,还说我害死他的兄弟之类,我不懂,”上官松霞望着手中的灵光索,“哥哥,他是什么意思?谁又是上官宗主?”
门口的老道听见这个,急忙竖起耳朵。
云螭按捺心跳,道:“那是个修炼多年的白蛇精,最会胡言乱语鼓惑人心的,他说的话你不用记在心上。”
“原来是白蛇,怪不得那么长的舌头。”上官松霞回想当时情形,有些担忧地:“他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云螭摸着她缎子似的长发,柔声道:“若他还敢出现,我就一片一片揭了他的鳞,给你出气好不好?”
他被天雷击中,受了剥鳞之苦,是毕生不能再回想的惨痛噩梦,除鳞自然是他所想到的最可怕的刑罚,只是说了这句,伤处不由也隐隐作痛。
上官松霞原本还担心那蛇精太难对付,听云螭不以为意地说要揭那蛇精的鳞,才笑道:“我就知道哥哥最厉害了!”见他眉头微蹙,忙问:“对了,哥哥的伤可有妨碍吗?”
云螭被她夸赞的有些醺醺然,低头:“这会儿想起我的伤来了?还以为你一心只要我去帮他们除妖。”
上官松霞道:“我当然担心哥哥,可是……这里的妖怪那么厉害,害死许多无辜人,哥哥斩妖除魔,又能救人,且也是一宗功德。”
云螭不以为然道:“什么功德,若为了那些我才不愿伸手,只要你开心就是了。”
“哥哥对我真好。”上官松霞说着,慢慢地将头靠在他的肩上。
门口的老道士屏息静气,听了半天。
听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大有甜蜜之态,老道士不由打了个寒颤。
他心想:“惭愧!我先前竟以为这女孩子是我们的上官宗主,真是瞎了眼。这女孩子怎么可能。一来年纪实在太小,二来,她竟公然跟这少年打情骂俏的……师祖常常教诲我们,说宗主道法深不可测,为人更是端肃庄静,是玄宗楷模,这女娃儿却是如此轻浮的行径,岂能跟宗主相比?唉,就是不知宗主现在何处。”
又回头看向院中,因才下过雨,地上一片水光。
原本这宅子被影魅盘踞,阴风阵阵,这会儿妖魔除尽,便透出几分清静安宁。
老道士不禁又想:“这少年的道术十分厉害,若说是宗主的关门弟子,倒是有可能的。今日若不是他,我们三个只怕也成了此处鬼魅的口中食了。听同门师兄弟说起,上官宗主修为虽深,相貌却宛若少女,而这少年看着不过是十五六岁,竟也如此能耐,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感慨了一番,缩了缩肩头,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次日,老道士一觉醒来,便听到吵嚷之声。
原来是周员外等,那管家道:“只少了一匹马,想必是那小爷骑走了。”
周员外叹道:“我们的命都是柳爷所救,区区一匹马算什么,先前有眼不识泰山,还以为他们是私奔的小儿女……谁知竟是高人,罢了,既然他们要走,且由他们去吧。我们也尽快上路。”
管家连连点头,又忧虑:“从这儿去金池,还有两天的路,万一还遇到妖魔,却不知怎么是好。”
这会让那小丫头银哥哭哭啼啼:“我要小九姐姐!”
周员外低头劝说,却听到一个声音道:“小师叔祖走了?”
管家跟周员外抬头,却见是那老道士,竟从地上跳起来。
道士开了口才发现自己能说话了,他摁了摁脖子,一夜过后,禁言术自然失了效。
管家问:“这位道爷,你说的师叔祖是哪位?”
老道士这会儿已经相信了云螭的身份,便昂首道:“昨晚上救人的,是我们绮霞宗上官宗主的关门弟子,排行第六,算是我的师叔祖。我还要跟着他们呢,怎么就走了?”
两个小道童跟着爬起来,道:“师父,咱们这会儿赶紧去追,兴许能追的上。”
周员外心思转的很快,他正也担心没有个能降妖的人,如今听老道士自报家门,喜不自禁,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要把这老道士三个留下了。
正在这一刻,门外人声吵嚷,有两个家丁慌慌张张跑了回来。
那管家是惊弓之鸟,吓得后退:“难不成又来了妖怪?”
老道士却浑然不惧,往前一步:“青天白日的,哪里的妖孽敢猖狂到这种地步?”
话音刚落,就见一道黑衣身影徐徐走了进来。
来人长发垂肩,秀丽雪白的脸,长眉入鬓,身形高挑。
本来是微微垂着双眸的,进门之后才徐徐抬眸看向前方。
老道士一愣,察觉此人身上并无什么妖气,且气度高贵,便迟疑地问:“喂,你是什么人?”
黑衣的青年淡淡道:“你刚才说,你是绮霞宗的人?”
老道士怔了怔:“是又如何?你……不像是妖……”
青年道:“看你像是半路出家,宗门的心法也是一般,哦,你是黄庭的弟子。”
老道士大为惊愕:“你怎么知道?”
黑衣青年并不回答,只问道:“你说的那个少年,可知去了哪里?”
老道士惊疑不定:“你问我师叔祖?你问这个做什么?”
这黑衣青年自然正是穆怀诚,天雷劫后,他一路追踪,一无所获,直到昨夜才遇到转机。
听老道士问起,穆怀诚一抖衣袖,刹那间,袖子里一样东西掉了出来。
在场众人都盯着看,当看清楚那是什么的时候,纷纷惊叫着后退。
原来那竟是一只小白蛇,在地上蠕蠕扭动着。
老道士皱眉定睛,惊呼:“是昨晚上的那只蛇妖?!”
周员外跟管家等本只以为是条蛇,听了老道士的话,一个个面无人色:“什、什么?”
穆怀诚淡淡道:“这蛇妖说,在这里见到过……”他不愿意提到云螭的名字,就道:“那个少年跟……宗主。是么?”
“宗主?”老道士惊呼起来,愣了愣,叫道:“难道是说那个美貌少女?不不,她不是我们上官宗主。”
穆怀诚皱眉:“你是何意?”
老道士摇头,盯着那小白蛇看了会儿,也看出它是受了伤,显然是给这黑衣青年所擒,但是这蛇妖非同一般,恐怕上官宗主到了,都要费一番力气,怎么这黑衣青年如此能耐?
“我说不是就不是,”老道士一口断定,拧眉说:“那少女……跟小师叔祖的关系、非常的亲密,我们宗主可是德高望重修为深厚的一门之尊,绝不可能。”
这老道士因为相信了云螭是绮霞宗的人,所以用词已经颇为克制,只用了“亲密”一词。
但穆怀诚的脸色却在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你说什么!谁跟他亲密!”
那小丫头银哥看到这么美貌的青年,在旁问道:“哥哥你是说小九姐姐吗?”
“小九?”怀诚疑惑地垂眸。
银哥天真地回答道:“姐姐说她在家里排行第九啊,所以我叫她小九姐姐……”
怀诚的脸色一言难尽:“在家里、第九?”
周员外忙拦住小丫头:“大人说话,不要插嘴。”
老道士看看父女两人,警惕地问怀诚:“等等,你又是何人,打听我师叔祖、跟我们宗主,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