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第 173 章
“你说什么?”隆科多被他几句话吓得醒了酒,可是年羹尧的眼前又是那天在前书房,因为灵答应自尽,四爷和自己进行到一半的对话。他身体一歪,人钻到桌子底打呼噜了。隆科多从椅子上滑下来,使劲地摇着他的胳膊,也推不动他。
苏培盛指挥小厮们收拾残席,抬着他们都去厢房休息。隆科多愣愣地看着苏培盛给年羹尧灌醒酒汤,蓦地牙根咬紧——管是不是皇上说的。这就是皇上亲口说的!皇上就是要四爷继位!
四爷在后院陪着孩子们过节,回来后听说他们都醉了,本来也要休息。胤禩爬梯子过来。
四爷刚沐浴出来,拖着拖鞋,打着哈欠迷糊地问:“你有事?”
胤禩神神秘秘地要大海大浪都退下,自己拉着四哥爬进被窝,藏在被子里头碰头兴奋地八卦道:
“金常明、高斌,你知道的,他们的女儿都是弘历的后宫,和皇后齐名的慧贤贵妃呀,还有备受宠爱的金贵妃呀。对了,金贵妃还生了三个皇阿哥,你这一插手,不想要你的三个孙子了?”
呼吸的热气喷在脸上,四爷嫌弃地示意他脑袋离远一点儿,纡尊降贵的眼神打量他的激动:“小八还记得这些,难得难得。”
“臭毛病。”胤禩骂着,还是移开一点点脑袋,随即又开心起来。“不难得不难得。四哥,我看,金常明和高斌的想头,实属正常。谁不想着用一个女儿提前投资一个好女婿?高斌一直遗憾他妹妹嫁给你,要他在你面前输给年羹尧和嗷嘎,他一心培养女儿,要给弘晖做侍妾那。”
“胡说八道。我用人,和联姻有关系?”
“嘿,你说没有关系,我信。可嫁给了你的儿子,那就是泼天的富贵,谁不想要?弘历可是提起来高斌一家进了满洲镶黄旗。不光从包衣旗抬旗,还是镶黄旗哦。那宠的,简直和皇后一个待遇,穿明黄,在皇后活着的时候做皇贵妃哦。”
四爷目光微合,长长的眼睫毛遮住了所有的心思。
“高斌管着粘杆处,金常明是管家,弘历要拉拢他们,给予他们的女儿高位,很正常。”
“是啊是啊。”胤禩重重点头。眼里冒着绿光:“我知道,弘历也是利用慧贤贵妃打压皇后在后宫的势力。富察皇后,富察家……野心也是不小那。四哥,你说汗阿玛会给弘晖指婚富察家吗?”
“可能。”
“还会是那位富察皇后?”
“不会。既然是弘历的妻子,还会是弘历的妻子。把被子拉开。”
“啧啧!四哥你这个拧巴脾气。你是不是就因为这个原因,这辈子自己选还是选了四嫂?”胤禩不乐意地拉开被子,脑袋露出来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紧跟着,又是一愣。
“这么说,你还是要将高斌和金常明家的两个女孩儿,留给弘历?”
“为什么不?”四爷困意上来,眼睛闭上就睁不开。“你记得这样清楚,能不给吗?”
“给给给!那弘晖那?”胤禩还是心疼弘晖的。“你看,一个是你的管家,一个是你粘杆处的管事,都是紧要的人,弘晖必须拉拢住了。”胤禩不由地贴近四哥的耳朵,小声警告道:“四哥,你有本事,你这辈子对弘晖弘暖一干孩子,还是和上辈子对弘时一样狠心!弘晖若不做继承人,你的其他儿子们谁也不服谁有的闹!”
四爷似乎是睡着了。
胤禩瞧着他逃避的态度,可欢乐了,身后要是有尾巴能翘上天。饶是没有尾巴,他也高兴的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折腾,被四爷在睡梦中踹了一脚,他才老实。苏培盛进来给熄灯关窗户,盖被子,疑惑地看着胤禩。胤禩抬头拍拍他的肩膀:“苏培盛呀,听说你本家人都因为你过上好日子了?”
苏培盛吓得白了脸,瞅着四爷睡沉的模样,拍着胸口松了一口气,小小声道:“八爷,我本家人,我照顾一点儿,但反正不敢要他们打着我的名义祸害乡里的,我哪里敢呀?”眼睛忐忑地看着四爷的睡颜。
胤禩打个哈欠,嘟囔道:“你们都怕他。”
苏培盛在心里嘀咕,八爷您不怕四爷?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出去,在外间榻上躺着。
年羹尧这次回来北京,因为时间紧,四爷事情太多,他和四爷的谈话并不到位。
带着一肚子烦恼离开北京,刚到陕西上任,收到鄂尔泰的信件:“年部堂,你之前在四川对我的土地改革不闻不问,我可以接受。可你离开四川后,你的势力开始阻止我清查土地,这要我很是愤怒。我本来不想给你写信,直接上折子给皇上告你的状,但是李卫劝说我给你写信,说四爷信你。所以我给你写信。四爷点将,点我来四川,为的是做什么你心里最明白。你跟着四爷的时间久,最是知道四爷的抱负追求。我敬佩你是一条汉子,你今儿给我一句话,你到底什么态度?”
年羹尧看着信件,转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望着北京的方向。
这才是四爷和他之间的最大矛盾!
四爷要改革四川。
四川是他打下来的势力。
他也是出身正经科举的官员,大清士绅之一。反对四爷改革的人之一!
用力地呼吸着陕西干燥尘土飞扬的空气,极力地顺畅肺腑间的郁闷。年羹尧的眼前又是离京前老父亲的谆谆教诲,妹妹愤怒指责的目光。父亲当年在湖广就试图推广税赋改革,只是没有四爷的彻底,如今对四爷大力改革全力支持。妹妹嫁了四爷,一心替四爷着想,指责他不是好哥哥。
年羹尧天生反骨,他自己也知道。所以他在别人都不看好四爷的时候,包括现在,还是最佩服四爷的能力骄傲,一心跟着四爷。可是四爷要改革他的势力范围!要动天下士绅的利益!
他的手攥着那封信,攥的青筋暴起。良久良久,终究是长长地吐出来那口气。
就好像他在山西为了四爷收住了大开杀戒的手。
此刻,他又为了四爷,自己改革自己的势力。
四爷信他!
只要四爷信他,他就做一切四爷想做的事!
年羹尧回来桌案,挽袖提笔蘸墨写回信。
*
四爷收到消息,四川土地清查进展缓慢,四川情况特殊,还算顺利。南海战事再次起来,胤禔和胤祥都参与进去,他们都是懂打仗的人,建造港口熟悉海洋这么几年,参与指挥有模有样。四爷不知道老父亲什么时候要胤祥回来,见胤祥有仗打,也替他高兴。
沙俄不满意大清和沙俄的贸易合约,大举兴兵。四爷忙碌地准备三个战场的粮草,一直到九月重阳节的傍晚,才有时间去找王剡。
九月已是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的时节,且又在傍晚,连空气中都带着淡淡萧疏的阔朗气息。王剡犯了病,躺在炕上不能离开被窝。王剡长子王泰领着四爷进来王家,王剡的草堂庭院外三三两两聚着几个男子。才走近些,却听见王岳声音张扬着兴奋的喊着:“三弟方才说得好,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四弟院子里那位是在寺庙里也不忘勾搭男人的货色,连着她身边的丫鬟也是个和小厮私奔的主儿。那天听三弟说起我还不信,现在想起来真是恶心得连隔宿的饭菜都要吐出来了。”
另一道声音得意洋洋道:“虽然父亲轻描淡写把事情给过了,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我且看四弟如何收回这个脸面!父亲手中的那副四爷亲笔扇面,他没有资格收着!”
横刺里一个愤怒的声音响起:“我怎么没有资格,父亲几次病重,是谁照顾的?你们都做了什么?”
王岳脸上带着诡秘的笑:“你照顾的?可别说出来丢人。你给父亲擦身了还是喂饭了?不都是下人?大黑别说二黑!”
一阵乱糟糟的吵闹言语,四爷听着,登时沉了脸。王泰气得脸色发青,耐不住咳嗽了一声,那几人谈得络,一听见动静回头,登时脸色大变。
在老父亲王剡面前敢闹腾,在四爷面前等到底胆子小,讪讪地打千儿草草行了一礼。唯独王岳一起身昂然微笑站着,神情愈见不甘。
四爷微微一笑:“还未恭喜王岳,迎娶儿媳妇。”四爷的目光清冷扫过他身后的人王嵩、王华人等,兀自笑道:“想必是照顾王老先生闷坏了,一休息就往是非堆里扎。”
王岳使劲忍住那股子强烈的不甘,在老父亲的院子里说这些,打扰老父亲休息,是不孝。偏还叫四爷亲耳听见了。他正要解释,却是王剡的小厮出来说王剡已经收拾好了,众人也不再多言,一同跟着四爷进去了。
四爷逆着光进来草堂,微微眯眼适应室内的光线。王剡还是一身清减的蓝色粗麻布袍服,端坐在罗汉床上,身上裹着厚厚的袄子被子,用尽全力弯身行礼,四爷上前两步扶住他:“老先生无需行礼。”
他微笑看着四爷。
“四爷,老臣动弹不了了,不能给您行礼了。”
王剡的声音嘶哑无力。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了,可他就是这样瘦瘦干干地坚持活了这么多年。四爷细看他的蜡黄脸色,自己在椅子上坐下来,王泰亲自捧着茶上来,王剡对他们几个焉焉地挥手,等他们都退下,看着四爷的小厮大海:“劳烦,大海去外头守着门。”
大海退出去,关好门自己守在门口。
四爷感叹道:“王老师,爷知道,是梅玉香和老疙瘩联手逼着灵答应自尽。但是爷有一点不明白,三哥、八弟、甚至远在xī • zàng的十四弟,都知道爷收留灵答应,这也是他们的目的,为什么没有人和汗阿玛告发爷?”
王剡待还要说话,有敲门声响起。守在门口的大海打开门,回道:“爷,有一位自称是云锦园的梅玉香梅公子求见。”
四爷一怔。
王剡青筋暴起的手拍打桌子哐当哐当地响,嘶声怒道:“好哇,他还敢来?不知道近春园那位在哪里?要他们滚进来。”白胡子一翘一翘的,身体直发抖,可见是真气到了。
四爷给王剡顺着后背。梅玉香小碎步走进草堂,进来就磕头行礼:“给四爷请安,给王老师请安。”
“起来。”
四爷没想到,梅玉香会来王剡这里。
梅玉香起身,一身书生的简单打扮,青色长衫文质彬彬,给人一种很干净的感觉。只有那眉眼之间的精致,看人时候眼波流转间不自觉露出来的的妩媚风情,显露几分过往经历。
王剡一见他就来气,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手指着他:“你来做什么?”
“我来,是奉二爷的命令,和四爷说句话。”梅玉香倒也不怵这个老头子,但也不想气到他的身体,是故语气温和。
但他口中的话,要所有人都震惊。
“四爷,可是来询问灵答应的事情?”梅玉香提到灵答应的那眼神,要四爷这个老鬼都感觉到阴风阵阵。梅玉香微微一笑,对四爷躬身温言道:“听说有人在酒楼里唱二爷的曲子,我就悄悄过来看看,和二爷的人联系后,二爷传来命令,要我领走她。只是我心里对她有恨,一直拖延。哪知道被四爷撞上了,不能再不管。”
“可是我看见王剡来劝阻四爷,本来以为四爷会答应的。可是四爷顾着皇家体面,一片仁慈之心,硬是要保住灵答应。我也没有办法,第二天就帮助老疙瘩联系了二爷。就白矾密信事发的那天早上。二爷命令我,不能要灵答应住在四爷府上。我就想办法,想要劝说灵答应主动要求出府。可是她不答应。她一心要住在雍亲王府,我只能对她动手。”
四爷皱眉,灵答应临终的一首“咏梅、残魂、相思……”,要他大致猜到是梅玉香动的手。二哥派老疙瘩跟着灵答应,从大火里救出来,如今还要梅玉香逼死了她,到底要做什么?
王剡道:“四爷,如此最好。”说着话,如释重负地呼吸了一口气,犹自愤恨道:“这个女人,早就该殉节了!”
四爷看向王剡。
王剡冷笑道:“四爷,梅玉香想要领走她,也是该的。梅玉香不堪。但他们两个,谁也别嫌弃谁。真要二福晋来处理,反而玷污了二福晋。”
梅玉香咬牙忍住火气。自己怎么不堪了?拿自己和灵答应比?
深呼吸一口气,梅玉香咬牙解释道:“我也不想要她死,都这样了,都是可怜人罢了。可是老疙瘩劝说她离开雍亲王府,她只会泪水涟涟地哭。说到二爷的命令,她只会双手捂着脸呜呜直哭:“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有一次老疙瘩忍不住训斥她:‘你有错你就承担,哭什么哭?”她就是哭。四爷您看,这就是那个女人的手段,哭着卖惨。老疙瘩劝说的话重了,她无从解释,就急切地哭着喊:“我想看一眼二十……”后面的“四”没有说出来,但四爷和王剡都懂。
“我呸!现在要救命了,想起来了孩子了。”梅玉香想起来灵答应的种种行为,想着老疙瘩说灵答应临死不甘愤怒的眼神,毫不留情地戳穿她的目的。“她就是自私!谁都是她的工具,皇上、二爷、包括孩子!她要是有机会活在大唐,真有机会做武则天杀女杀子。”
四爷摇头叹息。
梅玉香微笑:“四爷,王老师,天底下,不是所有的女人生孩子,都会爱孩子的。为了权势,为了地位,为了养老……”
“可恶至极可恶至极。”王剡气急败坏地指着大骂:“虎毒不食子那!可还算是人?”
二十四阿哥长大了,或许会知道真相。但目前他还小,怎么可能承受这样的打击?所有知情人都三缄其口,偏灵答应要说出来她要见二十四阿哥!
四爷庆幸汗阿玛给二十四弟改了玉蝶,抬手按按眉心,长叹一声。
王剡犹自对着梅玉香破口大骂:“冤孽!冤孽!世上怎么有如此狠毒之妇人!你也是自甘堕落!皇上当年明明给你机会,要你回去老家成家立业,你偏偏要回来!自甘堕落!”
梅玉香挑眉,梗着脖子道:“我走过的路,犯下的错误,我自己承担。我今天来,就是告诉四爷和王老师,我要出家了。出家做和尚!”
“我呸!你出家,玷污了和尚庙!”王剡对他也是痛恨!顿了顿又说:“近春园的那位那?出家做尼姑?那真真是玷污了尼姑庙。”
梅玉香憋得脸通红,硬是忍住了这口气,转脸看向四爷。
整理长衫,恭恭敬敬地福身一礼:“四爷操持三格格出嫁,操办二爷庄子建造,要二爷一家有希望出宫住到庄子上,二爷有如此结果,我心愿已了。我爱他,我从来不认为这有错。我为了他付出一切,也从来不后悔!我很高兴,在我惨淡的人生里,曾经遇到过他!”
梅玉香离开了。
王剡气得一张脸变成猪肝色。
四爷知道身为理学大家克己守礼一生的王剡,对梅玉香、近春园那位、灵答应,都是批判。上前一步,给他顺着背。
“老师莫要动气……”
“四爷啊!”王剡一口气缓过来,泪流满脸。“您之前是不是打算送灵答应去尼姑庵?您到底是心软了呀。明知道八爷一直盯着她。四爷,成大事者万万不能心软。以前是您作为儿子、兄弟维护一个家。现在您是作为父亲维护一个家,将来您要作为祖父,去维护一个家。一个家,怎么可能没有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呀,凡是破坏规矩的人,必须都付出代价!”
“王老师的教诲,爷都记得。”四爷手上温和地给他顺着气。
“不光是您记得。您要教导小主子们都记得。弘晖阿哥是个好的,可是四爷,凡天下人和事没有十全十美的。您一定要压制弘晖阿哥。老臣听说,你换了新管家了?还要您粘杆处的人去内务府了?四爷,您太护短了。您的朝鲜管家,您的粘杆处的人,都和您亲近,但他们都不是正人。偏门歪道有用,但用正人方是大道。”
四爷眼角低垂,鸦羽似的眼睫毛在脸上落下两道小阴影。
“王老师,您说的正人,爷明白。爷也想请教王老师,爷要做的事情,怎么要天底下的正人支持?”
“四爷,老臣自认也是正人之一,老臣到如今还是不认同您的改革。二爷和老臣几次说过此事,很是担心你的安全。自从汉武帝重用权臣酷吏,不择手段从天下人手中收取钱财,导致天下官员手中权利光明正大地,大过国家,大过百姓,大过道德律法礼仪血缘,就注定了道家的灭亡,儒家的兴起。汉武帝利用儒家集权,最后他意识到错误,不得不废除了儒家养出来的太子,下了罪己诏。可是,权利这头魔鬼释放出来了,怎么可能收得回去?明朝朱元璋分封诸子,世人都骂他昏聩,其实他或者也是想利用皇室钳制官员们的权利,可是结果如何那?朱棣造反、官员士绅们的权利越发庞大。四爷!唐代两税制改革、宋代二税改革、明代一条鞭法,一脉相承,本质都一样。结果,都是飞蛾扑火的失败。”
四爷站直身体,背负双手,眺望着天边淡淡的晚霞。
他今天穿了一件雾紫色的宁绸缎宽袖长袍,缠枝莲并竹叶花纹有种神秘魅惑的高贵,衬得整个人仿若天边一朵华丽优雅的紫色的云。腰上系着一条玉色银线腰带。想起在无逸斋进学那一年冬天,紫色的貂皮端罩,圆圆滚滚的一团紫云从天而降,四爷一个本该在承乾宫玩耍的二岁半孩子,突兀地出现在无逸斋。
这样的紫色,穿在身上,一颗心也如云朵一般不觉舒展开来,心向太阳充满未来的希望。王剡低低叹息了一声,抖着手在罗汉床边上老红木雕花牡丹盒里掏出来一块古玉佩,给四爷别在腰上,精致纹理的腰带上佩上一枚白玉镂雕成的龙钩,由一个老龙头和一条小龙组成,翱翔的大小两条龙垂在腰上,仿佛也蕴含了从古到今无数飞翔的梦想。
而四爷,已不再是如小龙般天真充满梦想的年纪了。
时光缓缓划过,如一潭静水,虽然潺涴缓和,到底也是徐徐向前流了。一如世上男子飘飘流云般如何也挽不住的流年。
英雄弹指老,刹那风流呵!这句话让四爷在上驷院见到胤礽时,更是深有感触。
重阳节,看守胤礽的宗人府人喝酒吃蟹子,偏僻破败的上驷院也飘着菊花酒桂花糕的香气。四爷给胤礽带来一件新衣服,养在四爷府里的胤礽的六闺女给做的,红色的细棉布长袍,胤礽换上了,在满目褐色黑色凄冷的上驷院,别有喜庆。
“二哥。”他的目光温柔而懂得,如明月的清辉一般,叫人心生安定,“有一家人和无数英雄在,我并不孤单。”
胤礽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四爷轻柔为他拭去泪痕,那浑浊的泪水亦这样柔软渗入他指间皮肤的细密纹理,四爷说:“每个人都好,你只需爱护你自己。”
胤礽轻而坚定的点头,哽咽道:“是。我要好好爱护我自己,是因为你,也因为每一个让我牵挂着的人。”
王剡终究是没有回答四爷的问题。
四爷见到了胤礽,给看守胤礽的上驷院人银子,嘱咐他们照顾好他的衣食住行,什么也没有问。
西北前线汇集了满、蒙、回、藏、汉各路军马,将士们不断西进,向准格尔的首府伊犁进发,摆出了大清朝廷要痛歼西蒙古的架势。弘晖等皇孙们和将士们打算将准格尔剩余主力军困在伊犁,聚而歼之。可是胤禵多了个心眼。康熙六十七岁了明年就是康熙登基六十大庆,他更担心自己争“皇位继承人”还有份儿吗?于是,胤禵偷偷地给康熙写信要回京。
康熙正想要他回去呢。不光是他,还有胤祥和胤禔。全部收到命令,星夜不停赶路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