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身世和真相
他淡淡地摇头:“我从机场回来的路上,爸爸告诉我,那个买下链子的神秘富商其实是他的好朋友,他的朋友见我可爱,把链子送给了我。
后来,爸爸看我身上连一件父母留给我的东西都没有,有些不忍,于是骗我说那条十字架链子是我父母留给我的,让我可以有个用来悼念他们的物件……”他苦笑了一下,继续说,“我早该想到的,我父母既然丢掉我,又怎么会留给我这么贵重的东西。”
心头又是一阵刺痛,景安言只觉得呼吸困难,拼命地吸气还是无法缓解。景漠宇见状,急忙轻拍着她的背:“你没事吧,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用,我没事。”她摇头,用尽全力地抱着他,一想到以后可能再也没机会这么抱着他,眼泪无声无息地滑落在他的胸前,“对你来说,是你的亲生父母重要,还是我和爸爸重要?”
他被她问得一愣,随即笑着拍拍她的肩:“当然是你和爸爸……你们才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对于他们,我不过想尽到一个做儿子的责任。”
“如果你找到他们,你会不会离开景家?”
修长的指尖带着丝丝暖意落在她的心口,他说:“言言,不要胡思乱想了,这样对你的身体不好……”
“嗯,我知道了。”她的手也放在心口与他的手紧紧相扣。
“我以后不会乱想了。”她对他举手保证。
他满意地笑着,脱了衣服爬上床,把她拥在怀里。靠在他的怀中,她顿觉困意袭来,昏昏沉沉地睡着。可她刚刚睡着,就被噩梦惊醒。她身边的景漠宇也被惊醒,快速地坐起来:“言言?怎么起来了?身体不舒服?”
她拢了拢黏在脸颊上的湿发,应着:“我很好,没有……不舒服。”
黑暗的房间亮起台灯柔黄的光,一时适应不了突然亮起的光,她忙遮住眼睛,手背碰到了眼中的湿润,她才发觉脸上也不知何时沾满了眼泪。
来不及掩饰,他扳过她的肩膀,面对她满是泪痕的脸。
柔和的光线下,景漠宇的眼神却显得锐利:“你哭了?”
她慌忙以手背拭了拭眼角,以自以为很轻松的口吻说:“我没事。
刚才做了个噩梦,梦见你找到了亲生父母,你要跟着他们走……你问我愿不愿意跟你走,你说,在你和爸爸之间,我只能选择一个。”她笑笑,虽然笑得很难看,“我不知道怎么办,就急哭了。”
他深深地皱眉,想说什么又忍了下去,安抚她说:“如果能找到,我早就找到了。更何况,就算我找到他们,也不会离开你和爸爸。”
“你可以找到”这句话,卡在景安言的喉咙里,吐不出,咽不下。
她不知道爸爸是怎么守着这个秘密长达二十几年的,她确实做不到,不管谎言有多么华丽,不管噩梦有多么可怕,她也没办法眼睁睁地欺骗他……
“好!”看她一言不发,他无奈般拍拍她的背,耐着性子继续安抚,“我答应你,就算他们活着,我也不会离开景家,这样你安心了吧?”
安心?一生背负着对他的欺骗和愧疚,她又怎么会安心?想要真正的安心,唯一的方法就是面对。虽然那结果注定了会毁灭这个家,毁灭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但至少,她不会像爸爸那样,一错再错。
“你能陪我去旅行一次吗?”她仰起脸,期盼地望着他,“去哪里都好,只有我们两个人……度一次蜜月。我想和你一起去夏威夷,我们去海滩上晒太阳,享受海风,好好放松一下。”
“你现在的身体不适合旅行。”
“那等我的身体好些了,你就带我去吧。”
他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我明天去问问医生。”
“嗯!”想到夏威夷晴空万里、海风徐徐,她的心中也有了阳光,“等度完蜜月回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好。”他无所谓地应着,表情没有任何的好奇和意外,就像小时候她神秘兮兮地告诉他某个漂亮女生暗恋他很久一样,她视为天大的秘密,谨慎万分观察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而他,毫无反应。
“言言,别胡思乱想了,再好好睡一会儿。医生说你这种病,最重要的就是要有充足的睡眠。”
“嗯,我好好睡。”她又一次在他的怀中安睡,梦境里依然是悲伤的别离。
自从住院以后,景安言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她的老爸和老公把她像个犯人一样轮流看管着,强制她卧床养病,不准做任何事,连想事情都不行。
她的老爸向来不务正业就罢了,一向以事业为重的景漠宇也开始不务正业了,除非有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回公司主持大局,他才会去公司。
在医院的时间,他也很少钻研企划书,每天抱着一堆心脏病相关的书籍寸步不离地监督她,不准她这样,不准她那样。
他已经把医院当成了家,每天晚上都住在医院里,她几次抗议:“医院里有护士照顾我,你不用担心,还是回家睡吧,在家里睡得安稳些。”
他却说:“我现在已经习惯了有你在身边。没有你,我在哪里都睡不安稳。”
明知他是为了在医院照顾她而哄骗她,她还是听得无比受用,瞬间打消了赶他回家的念头。
连续几天景安言被监视得密不透风,连偷偷打个电话的机会都没有。
她等啊盼呀,终于有一天,公司要开董事会讨论新项目的一个重要合约签署问题,距离会议开始只剩半个小时,他才换了衣服,临走前还不忘再三地叮嘱她不要胡思乱想,保持心情舒畅……景安言点头点得脖子都要酸了,他才离开医院。看着他的车消失在大门口,她收起脸上的笑意,拿出手机,拨通A市最有名的那家私家侦探的电话号码,问:“事情调查得怎么样了?还是查不到吗?”
本来没抱什么希望,他们的答复却让她非常意外:“根据您提供的信息,我们查到了二十几年前的一些绑架案的资料。”
她的心骤然缩紧:“你们查到什么了?”
“我们查到有一起绑架案跟您说的情况非常吻合。事主是美籍华人,基督教徒,出资修建过许多教堂。二十几年前,他带着三岁的儿子回国祭祖,儿子不幸被绑架,然后撕票。只不过,这个人……”
景安言迫不及待地问:“他是姓吴吗?”
“没错!是姓吴,他是吴氏家族的吴瑾珉!”
挂断电话,景安言打开手机浏览器,搜出吴瑾珉的那段视频,一遍一遍地循环播放。
记者说:“二十三年前,他三岁大的儿子在A省失踪……“他在海边找到了孩子的一只鞋子……在海里打捞了二十余天,打捞上了孩子的遗物。”
记者还说,她见过孩子的照片,特别可爱,像个天使一样……心口阵阵抽搐地疼痛,手脚又有种无力的束缚感,她用力深呼吸了几次,静坐休息了一会儿,心口的疼痛缓解了一些。她又将搜索引擎中上万条的相关新闻逐一点开查看,终于在一篇国外的微博中搜到了那年的一篇悬赏千万美金的寻人启事,上面还附了一张小男孩的照片,那清透的眼睛、微挺的鼻,还有嘴唇扬起的弧度……虽与现在的景漠宇大有不同,但与十岁前的他有着太多的相似之处。
她还搜到了吴瑾珉太太的照片,原本美丽优雅得让人仰视的女人,却在吴瑾珉的怀中哭得涕泪交流,毫无美感可言。
景安言不记得自己怎么在天旋地转的情况下坐了多久,直到景昊天走进病房,紧张地问她:“你怎么下床了?”
她关掉播放器,扭头看向她曾经最爱的爸爸,问他:“爸爸,您认识吴瑾珉吗?”
他的表情她看得清清楚楚,是那么惶然,那么不安。
“爸爸,那年,吴瑾珉为了寻找失踪的儿子,在电视上连续滚动播出了三十天的寻人启事……您没听说过吗?吴瑾珉的太太因为承受不了丧子之痛,得了重度抑郁症,在疗养院住了八年,您没听说过吗?吴家现在为了争夺家族继承权,分崩离析,吴瑾珉心力交瘁、重疾缠身,恐怕已经撑不了几年了,您也没听说过吗?吴瑾珉在采访里说,那些孩子,在你们眼里可能只是一件几万,甚至几千块的廉价商品,而在他们父母的眼中,那是比他们生命更重要、更宝贵的恩赐。他们宁愿倾家荡产,宁愿付出生命,去换得孩子平安长大……您也没听说过吗?”
她真的很想听到爸爸义正词严地反驳她,告诉她,是她猜错了,景漠宇和吴瑾珉没有一点关系。
然而,他站在她的面前,一动不动,仿佛被定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