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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问我,“叶知秋变心了对吗?”
我摇摇头。
只有我才看得懂他的眼睛,只有我才看得见那双黑玉般的眼睛里,天荒地老的誓言。
我明白,我们爱对方一样多。
但我和他是一对矛盾体,我可以不顾一切,忘记粉身碎骨的痛,他却在爱到癫狂的同时,保留一分清醒和理智。
他是天生的医者,救死扶伤是他的人生理想,所以,善良成了他的软肋,而就像魏易扬说的,我的眼底容不下一粒沙。
临走前我去过叶知秋家,趁他不在的时候。
事情因我而起,我不能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我欠长辈们一声抱歉。
叶叔叔叶阿姨还有爷爷,看到我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我差点热泪盈眶,但还是忍住了,因为我有比哭更重要的事情。
我低头道歉,“爷爷,叔叔阿姨对不起,这段时间,我给你们还有叶知秋带来许多麻烦了,我真的很抱歉。请你们原谅我。”
阿姨握住我的手,她有一双跟叶知秋一模一样的漂亮眼睛,她温柔地对我说,“你这孩子,说什么对不起,这件事你根本没有错,是蕊蕊不懂事。”
我宽心了。
而为了不让长辈们挂心,我笑着撒了个谎,告诉他们说,为了更好的前途,我要出国交换一年。
临走前我撒娇道,“阿姨,怎么办,还没走我就开始想念你的鸡汤了。”
阿姨搭着我的肩,几道笑纹浅浅,“那怎么办呢?想喝的时候阿姨煮好邮寄给你好不好?”
我苦着脸说,“不好啦,鸡汤太香,快递公司的工作人员肯定会偷偷喝光的。”
叶家又是一阵哄堂大笑,我肆意地笑着,心口却泛起一股黄莲般的苦。
那一刻我无数次的问自己,桃花,你这是何苦呢?你这又是何苦呢?
可执拗如我,已经回不了头,也不想回头。
爱情需要升华,有些东西需要沉淀。
我知道,对于我的离开,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是意气用事,一度我自己也这么看。
林北北和庄子然劝过我,后来是尹苗和邱克文,再后来是他的室友,最后是尹瑞。
尹瑞在月亮下问我,“还记得高三图书馆的水池吗?我很想念那时的你,一副可以能够得到全世界的自信,桃花,坦白说,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女孩……可是现在,在快要得到所有的时候放弃,让我不能理解……”
尹瑞的疑问,其实一直萦绕在我胸口,我问我自己,值得吗?
好半天我才找到答案,“一开始的时候确实意气用事,赌气,要惩罚他,可是现在仔细想想,陆蕊一天不死心,她就一天不会放过我和他,多角的爱情里,必定有人赢有人输,输的那一方就必定受伤害,他如果心里有我,他就必须做出抉择……我是个赌徒,我在为自己xià • zhù而已。”
“不怕自己输吗?”
“怕,怎么不怕,但假如这一年考验他都承受不了,那么我认输,我只是做了一场四年的美梦而已。黄粱一梦,梦醒了,哭一场,生活还要继续的。”
那晚临分别时,尹瑞久久凝望我,忽然爽朗一笑,“桃花,我能抱抱你吧。”
我咯吱咯吱笑,敞开双手抱住了他。
他拥住我,在我耳边深情说道,“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女孩子,我永远不会后悔当初喜欢上你。”
葱茏的青春岁月在眼前闪过,我百感交集,盈着泪哽咽,“尹瑞,认识你真好。”
揣着空空的心坐在飞机上的时候,我举棋不定,最后还是拿出手机瞥了一眼,不料手机震动,一条短信进来,看到那个消失一个多月的名字,我心跳得厉害,颤抖地打开。
等我。
看着那寥寥两字,我泪如雨下。
我从窗外眺望巍峨的玻璃候机楼,我想他此刻必定就站在一扇落地窗后,满脸寂寥,手里握着手机,等待我的回音。
我颤抖地捏着手机回复。
好。
铁鸟即将把我带离家乡的土地,而他的一声“等我”,让我彷徨飘忽的心终于有一丝安定。
离别,或许是为了更好的未来,我开始深信不疑。
在异乡的日子紧张到甚至没有太多时间忧伤,度过了最初的不适应,也不存在语言障碍,我过得还算如鱼得水。
学语言其实是一件极其枯燥的事,背诵,大量背诵,速记,听很多的磁带,适应分辨不同的口音,周而复始。
每天当我拖着疲惫到极点的身体,一头栽倒在异乡的床上,我就会特别想家,特别想他,我开始理解他在日本时是多么的辛苦,不眠不休,只为做到不丢自己国家的脸,只为教授的一个“excellent”。
到了德国两个月以后,魏易扬顺道来看过我。
因为他当初的举动,竟无意中捅出这么大的篓子,站在我面前的他,忧郁,眉眼间徘徊着内疚。
而我则灿烂一笑,给了他一个拥抱,以无声的行动扫除他内心的芥蒂,我能感觉到他轻轻的喟叹。
我们推心置腹谈论一次。
我说,世上有种“蝴蝶效应”,蝴蝶只是在对热带轻轻扇动一下翅膀,遥远的对岸就可能造成一场卷天席地的龙卷风。
“哥,你就是那只无意中扇了扇翅膀的蝴蝶,完全不知对岸即将掀起一场风暴。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这就是生活。”
我哥沐浴在柏林古典浪漫的夜色中,忧郁地凝着我,“真不要小书呆了?听你的小室友说,他现在很不好。”
我岂有不知。
朋友们总是在网上聊天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提起他,孔子沐林北北隔几天就会报告一下他的近况。
“他每天泡在实验室里,见的尸体比见的人都多。”
“瘦了很多,脸都削进去了,老师都看不下去了……”
“袁娇有段时间想趁虚而入来着,后来不知道叶知秋说了什么,没动作了,最近开始跟一个外系的男生约会了……”
我望着柏林澄澈星朗的夜空,有一瞬的惘然,“哥,我是不是太自私了,他们都觉得我小题大做?”
我哥轻笑,喝一口啤酒,“人都是这样,付出了100%,就想得到100%,还是那句话,眼底容不下一粒沙。”
到德国以后的四个月,我跟他还是没有联系,这有点怪异,一个恨不得揉进心里的人,突然从自己的生活里彻底消失,有时会有恍如一梦的感觉。
我不找他,他也不找我,似乎达成了一种默契。
自始自终没有说过“再见”,所以更像是一场中场休息。
偶有闲暇,我就会缩在自己的小房间,任金丝绒般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