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大结局(上)
她似乎看出我的所想,只抬头望我。我抱着她站在窗边,只说道:“店小二身上的咒,上面是枯木拾音印,并非其他的什么法术,与当年白珏给我看的那截枯木上,一模一样。”
赤炎点头,一副纯真状。她问我道:“若是这世上只有白珏有那缠心咒,那在这小镇上放出这咒残害无辜的人多半便是白珏了。你找到她之后,要杀了她吗?”
狐狸的眼睛黑漆漆,又亮又黑,活像镶嵌在碧穷海底的黑珍珠。
四万年的时间,真是恍若前世。沧海桑田,不过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我抱着她,慢慢说道:“她若是还活着,我不过想问她一句话罢了。”
我看向赤炎亮晶晶的眼睛,自嘲的一笑:“不过我觉得,没这个机会了。”
自盘古开天以来,历代的天界战神都陪有一把绝世的好兵器。我尚还记得,第一代战神尺枝手里的斧子有开天之巨力,所过之处无坚不摧。
在尺枝死后,他的斧子落入昆仑山,硬生生的将昆仑山原本浑然一体的主峰劈成了两座对称的镜面山。
每一代的战神,手里的兵器都是不世出的宝物。就如我手里这把龙骨所化的冲天戟,它除了无比锐利无比流畅外,还有一个特点。
死在它刀下的人,都不会再有来生。
那一日我挥动冲天戟,便是挥动了我所有的恨意,斩断了白珏的姻缘,斩断了她的所有生机。
如今我不过是好奇,到底是谁得了她手头里的东西,还这么出来兴风作浪为非作歹。
不过休息了一夜,赤炎精神倒是好了很多。我正欲开门去看看那小二的情况,外面便响起一阵敲门声。
“噔,噔,噔”的三声,不紧不慢,一听便是有备而来。
她眨巴眼睛,在被子里拱了拱,盯着门口。
我自然而然的伸手开了门。外头阳光明媚,门外几个道一脸恭敬的立在门口,朝本尊点头道:“仙君打扰了。我们是想来求仙君一件事的。”
他们想来摸了一晚才摸到我入住的客栈,毕竟古青城还算个大城镇,虽说比不上京都繁华,但也算个好地方。
本尊寡淡一点头,只说道:“举手之劳,几位道长便直说吧。”
我侧了身让几个道士入屋。为首的道长中年年纪,眉目恭敬,带着些严肃,坐在狐狸昨天坐的位置上。几个小道士低眉顺眼,全都站在了首领道士的身后。
本尊不动声色的往楼下撇了一眼,店小二还坐在昨天那个数账的位置上,不过他这会没打瞌睡,只时不时的抬起头,往这二楼偷偷看一眼。
兴许是不知道这几个在古青城受人敬仰的九岭道士都跑到了这个店里。
本尊不咸不淡的看了一眼他身上的缠心咒,转身进房,顺手关了门。
赤炎从被子里翻出来,三下五除二跳进我怀里。本尊接了,几个道士左右看一眼,为首那个中年道士一脸恭敬的开口道:“昨日无意冒犯,请仙君莫要放在心上。”
本尊点点头,挥了挥手,让他们莫要讲些虚的,有什么话直说便好。
为首那个道士见我对昨日的事不甚在意,这才道:“仙君可知,这古青城,半年前来了一个船娘?”
他一脸凝重,只严肃道:“昨日我们自仙君提点后,回去又重新思虑了一番。古青城之前的案子都是挖心剖腹而死,极像是妖物作祟。我们将注意力放在了古青城临近青尢一带的密林中,却不想,昨日回去后,又琢磨出一个蹊跷的地方。”
旁边的船娘和一云显然是听到了樊篱这句含情脉脉的招呼,全都不约而同的朝这边望了过来。一云犹自流着泪,看见是我们,却立刻将头深深埋着。
本尊和狐狸各自一抖,我向前三步,离了樊篱的怀抱,狐狸埋着脑袋,从我怀里露出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警惕的望着樊篱。
樊篱站在我刚刚站的位置上,眉眼风流倜傥,身形高大俊雅,他看我闪开,手放下来,眉眼中带了一丝笑意,只说道:“重华,何必那么戒备我。”
他踏着九蟠纹璃鞋,从黑暗中姿态自如的走出来,言笑晏晏,一分不见当日离别时的剑弩弓张。本尊再一细看,他神态之中还带了一丝欣喜,不知是为何。
旁边的错惊鸿微微眯了眼睛。她本来是站在一云旁边,如今见我出现,下意识的站在了一云面前,将她挡在了身后。
整个偌大的房间里暗流涌动,本尊实在好奇樊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那船娘又搞不明白我们是何时藏在这里,一时间,三方势力各自沉默。
樊篱望着我,目光扫过我怀里的狐狸,眸光沉了一沉,只说道:“你还将她带在身边吗?”
我不知道樊篱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赤炎在我怀里龇牙咧嘴,一副要咬人的模样。我抬手揉了揉她柔软的耳朵,慢声说道:“不劳樊篱殿下费心,本尊一个人刚出世,对这世间不怎么熟悉,身边正巧缺个伴,就把她留下了。”
我不过是想膈应樊篱,想告诉他你这小老婆是要不回去了。可樊篱的眸色却沉了沉,定定的望着我,半响才扯出一个笑来:“是吗?”
他看了一眼赤炎,带了丝怜悯:“有些事,你若是知道了,只怕会后悔今日里说出的这番话。”
本尊情不自禁的郁闷了起来,樊篱这幅模样,明明就是知道什么事情却不愿意告诉我的形容。要知道,本尊可是最讨厌那种有事藏着掖着就是不告诉你的人。
樊篱看我脸色不好,也不再纠结于赤炎的事情,他撇了一眼船娘,只朝我问道:“重华,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抱着狐狸,呵呵一笑:“来看场热闹。”
他十分自然的朝船娘走过去,停在船娘面前,朝旁边的一云看了看,又回头看我。
一云跪在地上,低着头落泪。事已至此,她已不在乎被我们发现与船娘有私情有干系的秘密。樊篱看着她,朝旁边的错掠影冷淡道:“这就是你要找的人吗?”
本尊这下倒是有些稍稍惊讶了,原来这个错掠影竟然和樊篱有所来往。
错掠影的表情漫不经心,但她却站在一云面前,挡住了樊篱望向一云的视线,回道:“是。”
说罢,也向我和赤炎望了一眼。
本尊这下倒是知道,为什么错掠影能躲过九岭神山这么多年的排查。那个证实错掠影身份为人而非妖的云游道人,指不定早就驾鹤西游,那个出现在船娘船上的人,应该是魔尊或者某个魔族所化的傀儡。
樊篱走到错掠影面前,朝她淡淡的伸手。错掠影似乎犹豫了一霎,却还是动了动唇,将一颗通体碧绿的珠子从身体里吐了出来,放在了樊篱的手心。
樊篱情不自禁的弯了唇角,完全不在意旁边站着的我和赤炎,只略挑了眉梢,朝樊篱笑道:“本尊果然没有看错你。”
见错掠影的目光望向我,樊篱朝我心领神会的一笑,只朝错掠影说道:“不必在意,错掠影,这位便是重华魔尊,你们之前天庭的女战神。不过,现在她是我的魔宫之主。”
他说的这般亲昵,几乎让我以为错掠影又是他的下一任心爱小妾。但错掠影的模样显然不是,她的整个心思都放在面前的一云身上,或者说是,一云身上养着的残魂身上。
听到樊篱这样说,本尊连忙受宠若惊的摆摆手:“不敢当不敢当,这入主魔宫之事,还是过几万年再提吧。”
赤炎也窝在我怀里,警惕的盯着樊篱。樊篱没有看赤炎,但错掠影的神色却有些惊讶,她的面色沉稳,此刻却出现了一丝破裂的缝隙,朝我说道:“重华殿下?你是白珏恩人的那位故人?”
我不想与白珏再扯上任何瓜葛。她这话,我很不爱听。
本尊春风一笑,朝她说道:“错掠影,你shā • rén无数,犯下滔天大罪,今日本尊受九岭之托,便是来捉拿你归案的。”
错掠影的表情呆滞了一瞬,她有些摸不清头脑的望向樊篱。樊篱手里翻出一颗碧绿的珠子,只朝错掠影寡淡笑道:“重华说什么,那便是是什么。本尊今日也是偶遇她,眼下她要抓你,本尊也只能袖手旁观了。”
错掠影看着他,美目流转,半响才笑起来:“看来樊篱殿下真是公私分明,你帮我混过九岭的考察,我替你摘下碧连天底下的莲魂,一报还一报,再没有其他的牵扯。”
她看向我,目光徘徊不定,只朝我漫不经心的笑道:“重华殿下,我本以为你是白珏恩人的故人,就也当是错掠影的朋友,当年白珏恩人怜惜掠影,给了掠影一线生机,你却要来亲手掐断掠影的生路,重华殿下果然是狠心的主。”
本尊冷淡道:“此事与白珏无关。你虽为天界遗物,逃过诛仙台也是你自己的姻缘造化。可惜你不珍惜这第二条性命,四处为非作歹shā • rén行凶,你可知道,你杀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你这样闯入他人的命数里来,扰乱天规生死簿,本尊今日不得不将你捉拿归案,交予九岭神山处置。”
错掠影嘲讽的笑道:“不知重华殿下与九岭神山派又是什么关系,替天行道?重华殿下,你莫忘了,你可是天界里人人所不齿的魔头啊!”
这一说着,本尊猛然想起来,自己好像已经不再是个女战神了。于是本尊麻利改口道:“本尊既然受了九岭神山的托付,自然是要将你捉拿归案的。”
我看了看旁边蜷缩着默默垂泪的一云,道:“错掠影,你已逃不掉了。”
樊篱一直在旁观,他似乎对我的话饶有兴趣。樊篱手里的圆珠鸡蛋大小,碧绿光芒流转,一看便是极上等的宝物。他把玩着那颗珠子,绿光盈盈里,樊篱朝着她身后的一云温温笑道:“掠影,你可知道,若是那个仙界公主的魂魄将你面前这个女子的魂魄给吞噬了,她可就相当于魂飞魄散再回不来了。”
错掠影神色冷淡:“我知道。”
樊篱继续朝她笑容款款:“即使吞了她的魂魄,那个仙界公主的魂魄可能只出现一刹那,一天,或者一息,就只是为了这么一瞬,你也甘愿牺牲她吗?”
错掠影的神色渐渐冷了下来,她的面上出现一瞬间的怒气,像是恼羞成怒,抬起头冷漠的说道:“这些不需要殿下您来提醒我。”
樊篱看她一眼,手里的珠子绿光盈盈,他的神态极其怜悯,像是在可怜她一般,朝她说道:“世间情爱,真是蒙了人的眼睛。”
本尊看着樊篱手里的珠子,樊篱从错掠影身边擦肩而过,往我这边走来。
那颗珠子光芒流转,一看便是世间极品。可饶是我见多识广,也认不出来这颗珠子到底是何来头。
生在碧连天之下的莲魂,这样一颗珠子,大概就是那让整个镜湖里莲花疯长的原因。想也知道该是多么无上的宝物。
若我还是天界的女战神,要是遇上樊篱手里拿这么颗珠子,定然是要一言不合动手开抢的。可惜如今我已是魔界的魔尊,和樊篱沆瀣一气,实在没有动手抢的理由。
樊篱走到我旁侧来,看我一眼,意是请便。
错掠影知道自己今日已经没有办法从我手里逃脱。他们最初的交易里,樊篱替她蒙过九岭的道法,她替樊篱摘下碧连天下的莲魂。如今两清,樊篱不会再帮她,凭她的本事,根本就逃不出本尊的手掌心。
可饶是如此,她依旧不慌不忙。本尊看着她从容不迫的低下头,在一云的耳朵旁边说了句什么。一云闭着眼,泪流满面。
赤炎从我怀里跃上我的肩头,期间一直小心翼翼的警惕着旁边的樊篱。
樊篱手里握着那颗碧蓝的莲魂,神色寻常,犹如旁观。我走上前去,只道:“别耍花样。”
错掠影朝我冷淡一笑,手指绕着一缕黑发,白腻肌肤黑色眸,她撇了一眼魔神,说道:“我自然是不敢在重华殿下前造次,大不了再过一次诛仙台便是了。”
本尊对她怎么逃过诛仙台的的确非常好奇。可想到这旁边还有一个樊篱虎视眈眈,我只得压下心头好奇,将错掠影收入袖中。
我很想问问一云,刚刚错掠影到底对她说了些什么。可看她的样子痛苦万分,本尊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樊篱看着我将一云也收入袖中,他倚在玉甬道的玉璧上,半响才面无表情的说道:“人间情爱,确实如饮鸠毒。重华,装神仙确实快活,但你却要记得,你终究是魔。”
他看着我,目光微带怜悯:“只有魔宫,才是你唯一的去处。”
本尊不悦,心想好不容易出来游历天下,还能在这里遇到老冤家,实为不易。樊篱倚在玉璧上,手里莲魂捏着,悄无声息便融入了他的手心中。他看着我怀里的狐狸,笑一笑,慢慢道:“你怀里这狐狸,不过也只能活个半年。留着她徒添伤心,不如将她放了,任她回归山林罢。”
在妖艳贱货的三魂六魄皆化作青烟的那一刻,天空中七十二位太白星拂尘抽丝结成恢恢天网,白虎星宿化作猛兽拖动雷霆战车,六翼凤凰挥动天炎烈翅,千万兵甲紧跟其后。
本战神,不,本魔尊记得,还是上一次樊篱涅槃,十方天庭,六重云霄的天兵倾巢而出,才有这么大排场。
天庭用了这么大的排场对付我,待遇形同当年的樊篱,受此殊荣,本魔尊很受用。
这世上原本一片混沌,而后远古神邸盘古,用劈天斧开天辟地,并将四肢化作九重云霄的天之柱。身为古神的女娲伏羲造万物,将天地分为仙,人,魔三界。
仙有仙的活法,魔有魔的活法,这些年来仙魔两家打了不少次架,人间不堪其害。久而久之,自诩有怜爱苍生之心的仙界听多了下界的抱怨,送了不少神仙下去把持人间秩序。魔界也不甘落后,唆使妖物窜入人间,四处作乱。
仙魔两家万年争斗,本魔尊作为当年显赫一方战无不胜的红衣将军,自然是手中沾了不少的魔族的鲜血。
本魔尊终究是一方声名显赫的不败战神。纵使十万天兵天将围堵,纵使天煞星宿凤凰劫道,我还是单手持着那根龙骨做成的冲天戟,杀出了重围。
可我已不能再回北陵山。
成了魔,自然就该去魔的去处。
在沉睡之前,本魔尊红着一双血红的眼睛,魔神樊篱就坐在我的床头前,摸了摸我身下垫着的那圈白腻细绒,沾了沾上面染着的斑斑鲜血,抹在自己唇边轻尝了一口,说不出的风姿卓绝,妖冶诡异:“倒不知道你这在战场上shā • rén不眨眼的魔头,血竟然还是红的。”
他这模样,他这架势,说不出的妖冶邪魅,一举一动,才是樊篱的风范。
神仙堕魔的,历来还是听说过那么些个,但魔修炼之后升仙的,倒也不少。以往我总是禁不住猜想,是不是他们魔族伙食太差,才逼得这些魔另寻出路,投奔天庭。
仙有仙根,魔有魔煞,仙入魔道,同时拥有仙根魔煞,道行更进一步,更是呼风唤雨非比寻常。以往听说许多因情而成魔的神仙,像我这样,因为情敌而堕魔的,还是头一遭。
只是直到这一刻,亲身落入魔道的我才无奈的发现,仙魔两道,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讲究其根本,只在一念之间。
本魔尊撑着额头,沉沉的闭上眼去。樊篱又伸手轻薄了一把本魔尊的小手:“九薇薇,这世上没有比你这天界第一战神堕成的魔更适合做魔后的人。等你醒来,我们便成亲吧,。”
是,本魔尊有一个听起来就傻乎乎的名字,叫九薇薇。
叫九薇就九薇吧,偏偏我那老爹说九薇不够柔情,喜欢连带着把后面两个字重起来叫,颤着尾声肉麻的叫九薇薇。都说字如其人,尽管爹千盼万盼本尊出落成一个弱不禁风的小美人,可惜到最后,本尊却还是成了一方铁骨铮铮,让人闻风丧胆的女战神。
每次听到有人叫我这名字,本魔尊先是鸡皮疙瘩掉满地,而后便心生愤怒,谁准许别人喊我这个弱不禁风的名字了?
为了摆脱这个弱鸡的名字,本魔尊在成为战神之后,特地求天帝给我赐了个封号,叫重华。
如今我成了魔,我就该叫重华女帝。
于是乎,本魔尊睁了眼,不动声色的将小手从樊篱的手里抽了出来,只字正腔圆的说道:“本尊名重华,不叫什么九薇薇。”
真是可笑。
我自打从娘胎里生下来,头一次听到有人说出愿意娶我这种话,还是个以往势不两立的魔头。
管它是情真意切还是虚情假意,这都是破天荒。
可我似乎对面前这个男人已经不感什么兴趣了。
我恹恹的撑着身子,侧躺在那柔软细腻的绒毛上,挥退了樊篱:“等我醒来再说吧。”
说不定一觉醒来,我会重拾对男人的兴趣。毕竟樊篱他是个俊美的神,配我,不算亏。
本魔尊醒来的那一天,没有什么天摇地动,没有什么人仰马翻,没有什么魔尊出世,海水倒灌三千里,西北大旱漫天飞蝗的异相。
本魔尊只是醒了,一睁眼,这辛夷山的宫殿顶上堆着各色珍珠宝石璎珞,四周结着万年不灭的鲛珠火,光芒闪闪,差点闪瞎本魔尊一双血红的眼。
本尊晕神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确实是辛夷山,不是什么爱好珍宝的女妖怪的藏宝洞。
大概是樊篱为了让本尊醒来时让本尊看到他对本尊的看重,给本尊一个惊喜。
可惜本尊生平不喜朱钗宝饰,这惊是惊着了,喜倒没发觉。
不过是打个盹的功夫,本尊便非常不幸的发现,腿麻了。
毕竟摆着这分外妖娆的姿势,腿要齐齐的并在一起才好看。四周每个人看管着,连根魔的毛都找不着。
本尊睡了一觉,神清气爽,略略回忆了些过去的事情,坦荡荡的接受了自己重华魔女的身份。
将支撑着头的手也拿下来,甩了甩,拿着旁边金玉堆里险些被淹没的冲天戟,拿它做了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宫殿。
本尊记得在睡前,樊篱轻薄了本尊的小手,还说要娶本尊,本尊得去找他问问,这句话还算数不算数。
本尊一本正经的想,要是这话不算数,本尊必定得把那被轻薄的亏轻薄回来。
本战神冷声道:“本君名为重华,望白珏仙子莫要忘了。”
我虽然目不斜视看向前方,可余光却扫了一眼白珏的表情。白珏滞了一下,幻化出来的脸上五官素雅平淡,是个俊俏的小兵。
如今这容颜俊俏的小兵脸上显露出一丝落魄来,只静静的将目光投向前面一片空地,越过飞燕累兽的宫殿屋檐,朝我说道:“重华,你可知道三公主是为什么跳了诛仙台?”
我不知道她今日对这思过宫的梧桐为何感了兴趣,再一想之前徼幸星君对我所曾说过的话,只稍微将这两件事联系了一下,慢慢开口答道:“总该不是你与那三公主有什么交情,我记得你素来爱惜自己的身体发肤,怎肯轻易的将仙丝给了她?”
纵使我答非所问,但白珏的脸却稍稍有了些神采,她的眼睛稍微亮了亮,像是天边的繁星,满池的碧波潋滟其中。她的脸上微微浮现了一个梨涡,只朝我轻轻的弯了弯嘴角,像是放下一口气一般,道:“你终于肯好好与我说话了。”
我确实是不想原谅她的。
白珏让我们北陵战神一族丢尽了脸面,堂堂一个北陵神族的仙君,想娶一只修仙寡道的狐狸,偏偏这狐狸还不知趣。
白珏初来我们北陵,算是一波三折。二哥不喜欢她,对她戒备异常,奈何我和她玩的好,日日同吃同睡。虽然她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可她只要看到我,眼里就会亮起璀璨的光芒,亮晶晶的,让人心动不已。
阿爹知道白珏只能让我快活一时,她终究是只山野白狐,活不长岁数。他偶尔回到北陵,见我与狐狸玩的那么开心,一时不忍,还是动用了手头的权利,让生死簿上延后了白珏的名字,让她在北陵多陪我一段时日。
只是阿爹和二哥都没想到,白珏竟然凭借自己的刻苦修炼,修炼出了九条尾巴。
我每日醒来的时候,都看得到白珏吸风饮露,苦修道法。她不像青尢里的九尾狐,天生便过了辟谷。我看她饿的前胸贴后背,我看她饿的奄奄一息,我看她饿的几乎没力气走路。
可即使如此,我将盘子里香喷喷的红烧鸡腿推到她的面前,她还是用虚弱无力的爪子推了回来。
在眼看着狐狸修炼出人形之后,二哥也慢慢接受了白珏。
她是世上最努力最有恒心毅力的狐狸,在北陵的千万年里,所有的北陵神府众人都把她的努力亲眼看在眼里。二哥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他惜才,也没有理由再刁难她。
我希望白珏能永远留在北陵,能和我在一起,日日嬉笑玩耍。
可惜最后她还是离开了北陵,回到了青尢,就在她修得人形之后。
北陵神府里的仙婢们都说白珏是个忘恩负义的主,如今一朝得到修得人形,便立刻离开了北陵,回到了她的青尢扬眉吐气,荣归故里。
把北陵的小女君伤心的整天在后山院子里哭。
当然,这话我是不服的。作为北陵女君,天庭战神的我哪里有功夫伤春悲秋?白珏离开了,也不过失了一个玩伴,如此而已。
白珏脖子上的伤痕有些刺目,我虽然心里不满,但语气却还是稍微缓了一缓,问道:“你脖子上的伤,是怎么一回事?”
白珏下意思的抬了藕臂,细净的手腕往后顺了一顺,将一缕发丝绕在前面,遮住了伤口,眼眸低垂,道:“不妨事的。我只是想问问你,你对三公主的事情,有何看法?”
我再一次撇了她的脖子一眼,只慢慢说道:“你用障眼法把我带到这里来,就只是为了跟我说说那三公主的事情?”
白珏深深的望着我,目光闪烁不定。半响之后,她才伸了一只手,手里握着半截枯木,静静道:“前几日里,那个在思过宫的影子便是我。”
我心里虽然略带惊讶,却也没露出什么诧异的神色来。我朝她手里那一截已经枯干的木头看了眼,只蹙了蹙眉,冷淡的说道:“你与那三公主,当真有那么深的交情?”
白珏望着我,目光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在涌动。半响,她才轻轻道:“没有,我只是与她,同病相怜罢了。”
这倒也是,白珏小的时候受尽了青尢里九尾狐族小辈们的欺凌,就如同这个在天宫不受宠的三公主一般,旁人顺着天帝的意思,都当她死了,对她也没有什么好眼色。这思来想去,白珏同情她,也是因为自小经历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