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撬柜子

前台经理针对记者的质疑，仍在辩解。

“为了避免会员占用更衣柜，菲利普健身会馆要求顾客把更衣柜里的东西带走，并设置了一些出租的柜子。”

“办卡的时候，在双方的协议中，也明确规定了此事。”

“我们履行了告知陈女士的义务，陈女士也应该知晓此事才是。”

前台解释一番，却透漏出菲利普健身会馆的真实目的。

王雨潇发现，陈女士的行为明显触动了会馆的利益。

别看出租更衣柜看似很小的事情，收益一定十分客观，要不然，会馆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擅自撬了她的柜子。

王雨潇想到，若是陈女士告知吧台，吧台一定会要她租一个更衣柜，这样，便没有这么多麻烦事儿。

陈女士是怎么想的，王雨潇是问不出实话的，即使陈女士内心不想租更衣柜，菲利普健身会馆也不该为收不到租子，而“撒泼”成一位“泼妇小偷”。

此事的焦点，是菲利普健身会馆的强盗行径，对方避而不谈，只说自己的强盗理由。

王雨潇作为旁观的调查者，对于前台经理的表现十分气愤，“心想，给你点脸，他还得把天都市撬起来？”

王雨潇努力地控制着情绪，尽管前台经理依然避重就轻，他也不能放任自己那爱闯祸的三寸不烂之舌！

前台经理叼着屎橛子，给麻花都不换。

他拿过一份《会员协议与守则》，像拿到重要物证一样，指着其中第十五条约定。

“请您在每日健身之后，将存放在公共更衣柜的私人随身物品取出，并带离菲利普健身会馆。菲利普健身会馆将会在每天晚上10点，对更衣柜进行清洁，对此，发生物品丢失，菲利普健身会馆不承担任何责任。”

王雨潇看到，这就是菲利普健身会馆的霸王条款。

无论菲利普健身会馆的会员发生什么事情，陈女士都该带离物品，否则，影响会馆正当地清理更衣柜。

总之，对方拿出“充足”理由证明，陈女士的做法欠妥在先。

那么，菲利普健身会馆在撬更衣柜之时，为什么没有通知陈女士呢？

前台经理这样说。

“陈女士占用的更衣柜锁了好几天，我们也不知道是谁在用。”

“如果知道是会员在用的话，我们一定会通知她？”

“而且，陈女士自称有急事离开会馆的时候，她也没有交代吧台一声，所以，我们根本不知道更衣柜是谁在用。”

按照前台经理的说法，撬开一个锁着的更衣柜，是因为不知道是那位会员在用？

那么，锁着的更衣柜是不是证明有人在用呢？

从始至终，，前台经理都在为菲利普健身会馆的鲁莽行为找借口。

再这么绕下去，王雨潇也得不到更有价值的信息。

“你一直在逃避问题，我看你不想解决问题，能不能把你们老板请出来。”

“不好意思，我们老板出去了，他不在店里。”

前台经理依然推脱。

王雨潇也犯了难，心想，无论怎样，得让菲利普健身会馆道歉。

前台经理挤出一副见到上帝般的微笑。

“我们是有些欠妥，对于给陈女士带来的不便，我们深表歉意。”

他依然是一副敷衍了事的口吻，以为像小学生犯错误了，罚站之后，便不用找家长了。

陈女士勉强同意这个不公开的道歉。

“既然事情发展到媒体介入的程度，我们之间，已经产生了隔阂，我也不可能再去菲利普健身会馆健身了，也不想再遇到这么尴尬的事儿了。”

“我要求菲利普健身会馆，退掉我的会员卡，并把剩余的费用返还。”

一听到退卡，像撬开前台经理的钱包似的。

“我不能退掉会员卡，首先得按照双方协议约定做事儿，其次，我也没有这个权力，你要是非得退卡，只能等我们老板回来了。”

王雨潇获得了调查所需的信息，懒得再和他扯皮下去。

见菲利普健身会馆没有解决问题的诚意，王雨潇示意陈女士一同离开。

王雨潇在回去的公交车上，同合作律师取得联系。

他认为，如果双方签订了协议，且协议规定，会员必须在每天晚上10点之前，将随身携带的物品带离，双方即形成服务保管合同关系。

这种合同关系，以“合同意思自制”为原则，也就是说你情我愿。

如果商家有正式条款的情况下，会员签订保管合同时，应该仔细阅读条款。

如果有异议，可以当场提出。

若是草率的签订了保管合同，因当时对合同没有提出异议，视为对保管合同条款的默认和认同。

那怕是陈女士利益受到了损失，导致过后发生纠纷，她也只能接受，合同约定内容的约束。

律师的看法比较严谨。

王雨潇通过电话，告诉了陈女士。

陈女士说当时草率了。

“签订合同的时候，我压根儿就没有正眼儿看过条款。”

“别说是后面的第十五条约定了，就是第一条约定，我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我离开菲利普健身会馆的时候，确实着急，也没有想到交代一下吧台的工作人员。”

“也确实有占用更衣柜的嫌疑。”

在法律层面，陈女士占不到一丝便宜。

所以，直到王雨潇给她打电话，菲利普健身会馆迟迟没有正式的道歉，更何谈退卡？

陈女士求助天都晚报，难道仅仅是要菲利普健身会馆难堪吗？

那么，明天刊登的报道，一定会给她一个满意的答案。

那就是，在道德底线层面，菲利普健身会馆同样也占不到一丝便宜。

王雨潇唯一担心，若菲利普健身会馆仍然不要脸，那么，陈女士出一口恶气，却白白扔掉是陈女士会员卡里的钱，着实可惜！

除非，陈女士耐得住菲利普健身会馆蔑视的眼神儿，直到她把卡里的费用用完。

但是，她更清楚，如果她仍去健身，便成了菲利普健身会馆员工的笑话！

这难道就是陈女士草率的代价？

一路上，王雨潇没有琢磨采写的报道怎么编排。

他觉得菲利普健身会馆的人，并没有拿天都晚报当回事儿。

通常，息事宁人的商家会道歉、退卡，甚至是补偿一点钱，免得自己在天都市丢人。

可这个经理的做法，着实让王雨潇看不懂。

难道，菲利普健身会馆真的不在乎企业形象？

这些，都不能勾起王雨潇的兴趣。

这类的事件，他早已屡见不鲜。

人们的盲目自信，常常为草率埋单，事后，没有精力维权，也不甘心承担后果。

实际上，陈女士的物品没有一点损失。

她清楚，自己的目的是健身，却偏要出一口恶气。

王雨潇也清楚，求助者之所以找到天都晚报，是因为把晚报的影响力当成一杆火枪来使唤。所以，陈女士在王雨潇眼里，不值得同情。

菲利普健身会馆属实粗鲁，也很难改变王雨潇的看法。

王雨潇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他们的心里不是晚报为他们撑腰，而是晚报替他们报仇。

王雨潇用力拽着公交车内的扶手，他看到，这么小的扶手也在掠夺乘客的眼球儿。

公交车身已经“纹身”了，连车内也不放过。

可恶的是，乘客若不拉着它，也站不稳当。

即便拉着它，身体依然左晃右晃的，肠子都快拧成麻花了。

赶上下班高峰期，王雨潇也只能盼着那个座位上的乘客能早点下车。

跑了一整天，他已经站得腿发麻了。

于是，他觉得狗趴的都不是地方，才抱怨扶手上的广告太流氓了，无形地撬了他眼睛里的保险柜。

王雨潇暗自叹息，其实，“柜子”被撬时刻都在上演。

当然，他眼里的柜子，却是人们精神的柜子。

龚总编撬了晚报人的保险柜。

背后有更大的价值，他要种下一颗精神的梧桐树，引得人才来。

那么，他花钱的手法，非得把传媒集团一把手，包装得浮夸地像一个任性的花花公子一样呢。

员工传开了，只要能创新，传媒集团奖励员工都是大手笔。

同时，也展现了传媒集团的肌肉多么强大。

甚至，颁奖晚会在今晚全市直播。

王雨潇刚刚接到了家人的电话，他们正在看天都电视台的直播。

“你们集团发展太好了！看看这奖励就知道，要不是财大气粗，你们集团能有这么大的手笔吗？”

王雨潇此刻深深的意识到，传媒集团还把员工家人的眼球保险柜撬了！

他心想：“如果有天传媒集团破产，家人都很难相信那个事实。”

龚总编为了传媒集团的运转，这些手笔都是他的领导手腕儿。

王雨潇听说，报业集团的3000万家底儿刚并入传媒集团，便替广电集团还了一笔1000多万的贷款。

龚总编不仅清理的债务，还用剩下的资金把自己包装成了，天都市的传媒“大亨”。

为了他的远大目标，传媒集团的未来发展，这种资本运作，也实属正常。

到龚总编这个位置，就算传媒集团不贷款，很多银行业的老油条，也会托关系接触龚总编。其实，龚总编对银行的人是敞开怀抱的。

所谓，众人皆醉他独醒吧。

只是，没有人担心传媒集团财务的状况，集团财务从来都是捧臭脚，任由龚总编依托银行借贷，发展传媒集团其它产业。

最终，传媒集团发展成什么样？时间会撬开历史的柜子。

刚坐一会儿，王雨潇便觉得消除了些许疲劳，才无聊地琢磨起传媒集团。

他也只是瞎琢磨，对于他来说，集团发展成什么样，他都无关痛痒。

一个卑微的底层员工，很多事情，他只有看的份儿。

就像单位食堂，有肉吃肉，没有肉，白菜豆腐也得吃，总不能饿着肚子！

回到报社，已经快晚上7点了。

王雨潇没有去食堂吃饭，他宁可饿着，也要争取时间，把陈女士这个调查报道写完，不能让编辑等太久，影响编辑编排版面。

他也想尽管赶回家。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王雨潇莫名的觉得，一天的工作毫无意义。

他觉得一天的忙碌像吃了三顿白米饭，毫无色彩，那怕是吃上一口玉米饼子，也能让他的心情舒服些。

即使自己再怎样劝自己，看到“馅饼”砸到别人头上，心里难免有落差。

第二天，调查报道刊发在今晚说法版面的头条。

读者们可以好好的讨论一番。

看一看菲利普健身会馆到底撬了谁的更衣柜？

热线电话明晃晃地刊登在记者署名下边。

很多读者发信息。

“大家都默认更衣柜是随便用的。”

“不能因为个别人占用，会馆便以偏概全。”

“这样的行为粗鲁了，简直是太无耻了”

……

很快，菲利普健身会馆顶不住压力，老板打进电话。

王雨潇也不知道是谁，避免错过的新闻线索，只要打进电话，他通常都接通。

这回，自称是菲利普健身会馆老板的人说。

“真是不好意思，昨天的那个前台经理太不会做事儿了。”

“我今天早上，便把他给辞退了。”

王雨潇可没那么好糊弄，前台经理最多也就是放了两天假。

都是商家惯用的托词，主要是为了息事宁人做出的妥协，才让前台经理背锅。

听到商家这样的话，无论是当事人，还是读者，都能瞬间平息很多愤怒。

但是，这不是王雨潇要的结果。

老板说：“我已经联系了陈女士。我们的做法实在欠妥，即使我们按照合同约定办事，也应该考虑顾客的感受才是。”

“既然我们双方出现了裂痕，她也不可能再好意思来我们这了，我还是把她的卡退了。”

“最后，她挺满意的。”

“只是，记者同志，咱能不能不要再继续报道了，毕竟，事情已经圆满解决了！”

王雨潇也没打算写后续报道，便送了他一个顺水人情。

随后，陈女士也打来电话。

“哎呀，实在是太谢谢你了，大兄弟。”

“要是没有你，他们不但不道歉，还得损失1000多元钱。”

王雨潇说着，不知说了多少遍的客套话。

“没事儿，你不用客气。”

“有事儿找晚报，是我们的办报宗旨，也是晚报人对读者应尽的义务。”

陈女士说：“我只管谢谢你。”

“以后，你再来这边，我请你吃饭。”

陈女士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后，便挂断了电话。

看来，草率的不只有陈女士。

菲利普健身会馆如果不那么草率，尽全力维护自己的名誉，也不至于把自己的劣迹，公布于天都市。

再去办会员卡的市民，肯定得掂量一番。

当然，报道曝光的影响未必多深远，不过，短期之内，该店是元气大伤。

这期间，该店会全力给自己的劣迹涂脂抹粉，只能是越描越黑！因为，该店最终撬开的是自己的更衣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