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5.15第五札 醉卧沙场君莫笑（十五）

宴东来的举措让朝廷上下都闭上嘴。他们都没想到，居然是他们心里最常咒骂的宴东来，背负了这个骂名。毕竟这个决定是有风险的，如果鞑鞳撕破合约，进军来犯，那么宴东来就是打开国门引狼入室的人。

边境的将士接到圣旨，却都是松了一口气。对于宴督主这次的决策大家也是褒贬不一。军营里，疫情得到控制，姬薄枫邀请阿婉一起手谈，二人棋艺不相上下，一来一往能够对弈很久。这是姬薄枫近来最热爱的消遣，他可以坐在那人对面，时时刻刻一抬眼就能看到他，还不必担心被他察觉后生出抗拒之心。

军中无事，过冬的物资早已准备妥当，边境通贸的事也在有条不紊的推进。姬薄枫拒绝了进城疗养的建议，一直呆在军营里，阿婉感念于他的救命之恩，也体谅他呆在军营无从消遣的苦恼，每有邀约几乎不会拒绝。

“这次也太憋屈了，我们明明就可以把鞑鞳打得满地找牙，却还要签什么和平协议，宴督主这是向鞑鞳低头，简直就是，简直就是叛国。”帐外传来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阿婉握着棋子的手一顿。

军人不战求和，这是很严重的事情，且鞑鞳侵犯启朝边境不是一天两天，而是长期累积下来的仇恨，在战争中有死伤亲属的将士对和谈反弹极大。他们是宁可拼着一口气战死沙场，也不愿意接纳侵扰他们多年的鞑鞳和他们友好往来。

阿婉能理解他们的心情，这都是相互的，他们恨鞑子，鞑子的百姓也同样恨他们。每一次战争都会造成无辜的流血和牺牲。

“小子口无遮拦，督军恕罪。”阿婉停下执棋的手，对着姬薄枫赔罪。姬薄枫没有嘲讽她，倒是想起初见时也是这样，她每次都把手下的兵护在身后，将领意识很强。姬薄枫也想被她护着，不是作为她的同僚，或是她的救命恩人，只是她的心上人。就像他对她那样，只不知道何时才能看到那一幕。

“你不必道歉，他们说的也不是我。”阿婉含笑不语，他们没有说你高督军，可是说你背后的宴督主更严重。

“你对这次议和怎么看？”

“我其实挺佩服宴督主的，即使大家都说他心狠手辣，冷酷残忍，听说你们东厂的人都那样。”说到这里，阿婉不好意思的停下，看了眼姬薄枫，其实她心里早就不拿高督军当公公看了。

姬薄枫注意到他的停顿，想解释自己并不是东厂的人，也不是公公。阿婉见他脸黑了些，立马接着往下说，打算快些岔开话题，“光看宴督主做的桩桩件件的事情，其实绝大多数都是出于为启朝未来的利益考虑。也很好理解，这样自然而然的他就站在了众多宗室亲族以及世家贵族的对立面，因为他要动他们手里的权利，甚至会打破千百年来形成的阶级固化。这些人当然不愿意让宴督主得逞，所以宴督主在外的名声一直很糟糕。”

阿婉的语气里满是对宴督主的惋惜与推崇，姬薄枫听出来了，顿觉胸口一闷，他还没在阿婉口中听到过她对自己的表扬，语气难免酸溜溜的，“你倒是很喜欢宴东来。”

阿婉瞪大眼睛看了他一眼，这人还真敢说，居然在自己面前直呼自己上司的名字，不过她也确实不会去告发他。“世人都说，宴督主独断专权，把持朝纲，是想乱了伦理纲常，阉人祸国，但我却觉得这些其实都不是宴督主真正的目标，他的目标是能够为启国未来薪火相传留下栋梁之材，所以他在启国境内大力推行义塾制度，让穷苦人家的孩子都能接受教育，牢记国家的恩惠，希望他们未来能够为祖国做一份贡献。而他前几年推行的举试制度，更是为下面的人打开了向上的渠道，不出三代，朝堂上必将气象一新。打破豪门世族垄断官爵的现状。”

阿婉说着她预料的未来，目光熠熠动人。

姬薄枫被她眼里的光芒吸引，举起茶杯递到唇边，掩饰自己澎湃的心绪，这不是第一次了，他生出一种念头，不管用任何手段，他也想实现迟骋的愿望。

也许，他确实应该好好思考一下了，思考他和迟骋的未来，思考他该如何保全他们这段感情。姬薄枫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阿婉愣愣的看着这人将清茶喝出一股子壮志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