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5.16第五札 醉卧沙场君莫笑（十六）

阿婉恢复得很快,不只是她，军营里的将士情况也迅速好起来，有了治疗疫病的药物,有了达成和谈的保证,大家放下心来治疗病情,很快疫情得到控制。

阿婉将茂州边防与朝廷新派来的靖州守备吴大人做了交接,便率军返回幽州。

“迟将军请留步。”吴栖思考良久，还是叫住这个他很看重的后辈。

等到阿婉离开议事的主帐,人们已看不出她面上的异样，只是隐隐觉得迟将军兴致不高的样子。

“你怎么了？哭了？”姬薄枫皱起眉头，自从把迟骋放在心里，他就不自由的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对她的情绪格外敏感,所以阿婉自觉掩饰的很好,她也确实是的，至少秦肃州和何桂都没看出来，姬薄枫却一眼就看出来她的不妥。

她对着镜子又确认一遍，眼眶没红，高原是从哪里看出她哭了的？她对着铜镜照看的样子一点都不英武，甚至有些女气,姬薄枫却觉得可爱极了。

他怎么会告诉她，那双澄澈动人的眸子被水洗过清透灵动，将她藏在眼底的悲伤浸了出来,擅长观察人心的他又怎么会错过。

阿婉还不承认,姬薄枫没有逼她，却将她的心事记在心里，看着她时不时走神,他的心情也越来越焦躁，他想为她扫去烦恼，却连她的困扰都不知道。在她心里，他只是一个好搭档，甚至连和她默契十足的秦肃州都及不上。姬薄枫握拳，即使迟骋喜欢女人，他也要把他掰弯掉，当这个世界有了一个让他珍视的理由，他绝不会轻易放弃。他要找一个机会，捅破窗户纸，可他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主子，迟将军他......”赵安来到假寐的姬薄枫跟前，吞吞吐吐，他不敢来说，可是不说的话姬薄枫得知了更不得了。自从察觉出陛下对迟将军的心思，赵安从一开始的惊愕到现如今的接受良好，其实也不过一两天的功夫。陛下从前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好像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的样子叫人看了心疼，时不时爆发起来好像立刻就能拉着这个世界一起毁灭的态度更是叫人心惊。

可是自从他对迟骋将军起了心思，他嘴上不说，赵安却看得分明，陛下有了挂念，做事不再那么不管不顾，他会因为在乎迟将军的看法，而主动开口帮忙，去做那些他过去即使知道也不会管的事，这样的陛下，多了许多人气。

赵安心里生出一个美好的期许，如果是精忠爱国的五好青年迟将军的话，陛下也能被他影响做一个好皇上吧？最近孟长青向陛下汇报的内容里，越来越多关于朝臣的动向和密谋，他已经察觉出了这样的苗头。

还是先把眼前的这一关过去吧。

姬薄枫睁开清明的双眼，那里面哪有一丝睡意。“迟骋他怎么了？”一边问着一边就迅速起身。

赵安垂下头，不敢看姬薄枫的眼睛，“刚刚有消息来报，迟将军和.......他手下的几位副将一起去醉花楼了。”生怕姬薄枫不知道醉花楼是什么，他忙补充，“就是幽州最大的青楼。”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更衣！”姬薄枫声音低沉，却难掩其中的怒意。

醉花楼的大厅里，来来往往的姑娘和客人们欢声笑语闹成一片，何桂搂着一个姿色姝丽的姑娘聊得起劲，翻来覆去都是他如何神勇，如何打得鞑子屁滚尿流，何桂虽爱吹牛，可也有分寸，关于战事机密的事情从不会大喇喇说出去，每次都会在关键地方含糊过去。

他搂在怀里的姑娘不住地拿眼打量端坐在桌前另一端的少年，不只是她，这大厅里有半数以上的姑娘都被这少年耀花了眼，他有着如花瓣一样粉红鲜嫩的嘴唇，如玉的肌肤光洁无暇，眉眼无一不精致，容貌比在场的女人都出色，就连花魁见了他都多有喟叹，这是怎样一个精雕玉琢的少年。

她们难得见到这样出众的少年，蠢蠢欲动却又碍于少年的气质高洁而自惭形秽，不敢轻易撩拨，只敢拿眼打量，多看几眼也好，恐怕京都里第一流世家出来的公子也就是这般模样了吧。

何桂他们一开始还摸不着头脑，自家从不近女色的将军居然自告奋勇，不是，主动提出要和他们一起去找乐子。他们还以为迟将军说的是找他们去练武场，已经做好了被自家小将军考校武艺，惨遭摩擦的心理准备，谁想迟将军是真的要和他们一起来找乐子，甚至还主动提出去醉花楼。

这可好，何桂他们几个猥琐的对视一笑，都明了大家心中的打算，小迟将军这几年把自己逼得太过，好好一个俊俏儿郎居然只一心操练军队，提高武艺，满心都是战事，从不想着女娇娥，他们这些做叔伯兄长的，一定要带他去好好松快松快，也帮迟将军尽一尽心，要是他知道他唯一的儿子还是个雏，一定也会赞同他们的安排。

谁料到了醉花楼，这小子主动要求坐到大堂里，何桂他们没想到迟将军这么开放，居然拒绝了雅间的提议，他们也不以为意，让这小子长长见识，省得到了女人跟前慌手慌脚闹笑话。

何桂他们点了几个姑娘，点上一桌好菜，开始享受这难得的休沐时光。可是迟将军他，居然把伺候的小姑娘撂在一旁，面色冷淡，真就只是来喝酒的，如果不是他四处逡巡的目光显出几分在意的话，他们真以为他对这里毫无兴趣了。

摄于他冷淡疏离的态度，身旁的歌女不敢造次，只敢老老实实的坐在一旁，时不时见缝插针为他斟上一杯酒，好叫自己显得不那么多余。

“迟五郎，你这样真没意思，还不如回去拿碗喝酒算了，真没劲。以前你三哥来青楼不也照样好好的吗？真是个毛头小子。”

“五郎，他喝醉了，别和他一般见识。”刘铭见石冲口无遮拦提起迟骋的三哥，这种情况下提起已经离开的人难免不敬，刘铭生怕惹得迟骋大怒。

阿婉确实愤怒，她冷下眸子，握住酒杯的手收紧，青筋凸起，似她波动难平的内心。原来以前三哥怎么都不让自己陪着的那些休沐日是上青楼喝花酒啊，她多想念那个英姿勃发的少年，骑在高头大马上，意气风发地对自己说，“小阿婉，乖乖在家，等三哥下次回来给你带礼物。”

那样恣意潇洒的少年，也如风一般消散，她乖乖在家，可她的哥哥再也没能回来，阿婉眼眶酸楚，几乎快要掉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