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5.10第五札 醉卧沙场君莫笑（十）

黄昏时分,整个斜阳城都静悄悄的，大家都凝神细听远处的动静，是鞑鞳的马蹄重新踏破斜阳,他们死在家园,还是迟将军的铁骑凯旋而归？谁也不知道,每个人的心都被远方的战事揪紧。

“来了来了！”城墙上守着床弩严阵以待的将士激动地站直身子,举目眺望，想要分清那远远飞驰而来的奔马之上的人是谁。

“报！迟将军大败鞑鞳,夺下峪宁城。”“太好了。”前线传回的喜报让斜阳城的百姓欢欣鼓舞。这峪宁城乃是茂州与青州接壤的重镇，在军事上的意义至关重要，夺回峪宁城，意味着斜阳真正意义上重新变回了启朝军队的后方,启朝军队驱逐鞑鞳,戍守河山的目标又更近了一步。

时间逼近寒冬,距离阿婉力排众议采取姬薄枫的计策，领军大败鞑鞳将军木里图于茂州已经一月，这一战出奇制胜，阿婉在前线扰乱视听，牵制鞑子们的视线，众人皆知,迟骋将军最喜身先士卒，擅长领兵奇袭，漠北银狐的称号可不是空穴来风。

这一次他们盯住了迟骋和玄甲兵,却没防住迟家军里的另一员猛将徐天。徐天奉命带兵突袭,他悍勇无畏，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一刀将对方将军苏木塔尔斩首。苏木塔尔的部下失去首领,鞑鞳单人能力很强，却不擅长配合作战，也不讲究战术，失去首领的部队如风流云散，防线终于被踏碎在迟家军的铁骑之下。

阿婉在战场上杀红了眼。

“你在干什么？！”她瞥见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身影，来不及举弓射箭，阿婉在马上俯身避开敌家的长戟，将手里持的长剑对着那个方向扔去，姬薄枫身后向他突袭的鞑子被阿婉掷过来的利剑捅穿，可见她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

失去武器的阿婉成了敌人眼里的攻击目标，向着她来的攻击更加猛烈，阿婉翻身滚下马，陪伴她多年的战马黑珍珠发出一声嘶鸣，马身另一侧被砍了数刀，中了三箭。黑珍珠轰然倒下，马血染红了阿婉的手，这是父亲送她的战马，从小马驹开始就和她形影不离，哥哥们陪着她练了一次又一次，才终于带着她骑马在边塞迎风奔驰。

黑珍珠不仅是她的战马，更是陪着她长大战斗的伙伴。

黑珍珠的死，她和父兄之间的联系又少了一样，阿婉擦去夺眶而出的眼泪，在地上一滚，躲去接踵而至的刀剑，捡起地上别人的刀，奋力跃起，她冲到姬薄枫身旁，双目赤红，声音嘶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姬薄枫被护卫护住，他也看到刚刚迟骋为了救他惊险的一幕，若是旁人，哪怕是为了救他而死，他也不会眨一下眼，可是迟骋救他，他的心里却会软软的，暖暖的。

战场上不是闲聊的地方，他吩咐身边的人去保护迟骋，帮他分担压力，暗卫们哪敢答应，刚刚就差点让陛下受伤，要不是迟将军出手相救，他们现在估计已经可以自刎谢罪了。

姬薄枫凉凉的目光滑过，暗卫们浑身一凛，他们想起陛下的手段，忙分出两个人上去帮忙。虽然徐天的突袭让鞑鞳后方乱了，可前线牵制住鞑鞳主力的阿婉受到的压力依然十分巨大，兵力的悬殊接近十倍，鞑鞳兵的单人作战素质更是比启朝人出众得多。

这一战，阿婉他们打得很艰难，但是士气却越来越旺，伴随着铿锵的战鼓，“杀，杀，杀！”他们要燃烧一切，杀光侵犯他们的敌人，耗尽一切也在所不惜。启朝人越战越勇，他们高涨的士气让领兵的鞑鞳首领木里图对收到的线报更加深信，启朝人的援军马上就要到了，且数量不少，他们现在拖住自己就是想要一网打尽。

后方苏木塔尔死亡的战报传来，木里图做出撤军的决定。

“将军，穷寇莫追。”阿婉骑在马上，第一时间就对着鞑鞳的撤兵追了上去，何桂过来阻拦，这一战他们守得惨烈，伤亡甚众，实在不具备继续追上去剿灭敌人的能力。

阿婉很清楚，但她更知道此行非去不可，木里图果断撤军，必然还有后手。且他对是否有援军也是将信将疑，木里图是个多疑善变的人，一旦他相信启朝军队并无援军就会立刻杀个回马枪，大肆进攻。而阿婉，就是要将他这样的疑心降到最低。

阿婉身先士卒，追了上去，秋风烈烈，她的玄色盔甲，在阳光下映射着冷冰冰的寒光，上面溅满了血迹污泥，似乎是在黑色的幕布上涂抹生命与大地的色彩。

“主子。”“追上去！”姬薄枫毫不迟疑的下令，他此行的目的是鞑鞳王廷占据的喀日拉草原，传说中那里生长着草原的圣花——冰凌草，这是姬薄枫身中之毒解药的原材料。

他来到军营，扮作高原完完全全是计划外的事，可他却舍不得离开，那冰凌草对他来说也并不重要，他对自己能活几天从来也不在意。他以为到了战场，他的嗜杀成性似乎找到了发泄的地方，每每打扫战场时那满地的残肢断臂，就像在告诉他，这个世界这么糟糕，不如就一起毁灭好了。

他阴狠毒辣，厌世自弃，却总是被迟骋的身影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