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5.9第五札 醉卧沙场君莫笑（九）

阿婉是一刻都闲不下来的人,行军打仗最要紧的就是抓住战机，既然夺回来斜阳城，那她就绝对不打算再输出去,她安排人加固城池,将完好的床弩搬上完好的城墙,做好防卫工作。

暮霭四合,阿婉拍马出城巡逻，站在山丘上眺望经历战火后百废待兴的斜阳城,心中唏嘘，现在依然面临着战乱的风险，可百姓已经在热火朝天的重建家园。

有上山伐木的乡民遇到阿婉一行，跪伏在地满口称谢,阿婉下马将乡民扶起,“老人家何必行此大礼,骋实在担待不起，我只是奉命行事，该谢的是远在京都心系边关的陛下。”

“是极是极，陛下万岁万万岁。”老人家诚心诚意的跪倒在地，向着北方高呼万岁，这一次阿婉没有再阻拦老人。

“将军你们都是大好人,也一定都能长命百岁。”目送老人离开之后，姬薄枫走到阿婉身边，他虽然早就知道迟骋是个忠君爱国的人,可他的父兄战死沙场,他在边关举步维艰也是事实，边关将士不受重视，每年要军饷粮草都很艰难,更别提遇到袭击请求朝廷派军支援，基本只能靠自己硬撑过去，这样的他，每次面对百姓的爱戴感激，都将功劳推在皇上身上，可他们都知道事情的真相。

“你不必为皇上说好话，他听不到，也不管事，跟个木偶一样，昏聩无能，那样的皇上不值得尊敬。”姬薄枫的话可谓是大逆不道，赵安低下头不去看侍卫们震惊的面孔，陛下唉，您这不就听到了吗？他本来还想为小迟将军叫好，这一路过来，无数流民在军队将士的引导下对陛下感恩戴德，感激涕零，这都是在迟骋的示意下完成的，民心所向，再没有比这更自然熨帖的马屁了。

小迟将军大有可为啊，他本以为陛下要对迟将军嘉奖，谁料陛下突然开始自我批评了起来，您原来也知道您不管事呀。可是以现在他的身份来说就不合适，毕竟他可是高原高督军。哪个臣子敢在对家面前诋毁皇上，这不是直接把刀递到敌人手上了吗。

“我说这话不全是为了皇上，”阿婉看着远方，“即使是那样的皇上，只要他在，就是百姓心中最好的定海神针，即使天不恤民，但他们只要有一丁点的希望，就能活下去。”

皇上就是保护他们的希望，即使被鞑鞳侵扰，即使在战火中颠沛流离，只要有希望在，他们就不会轻易咽下最后那一口气。她不是为了皇上，而是为了在苦难中也能开出花的百姓。

“被你一说，皇上岂不是成了吉祥物。”姬薄枫看着阿婉，脸上看不出喜怒，但语气里似乎含着讥讽，垂下的宽大袖袍里，他的拇指轻扣了下食指，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这是他第一次和阿婉谈论应该远在京都的皇上，也是他第一次发现，原来他不像自己想的那样完全不在意别人的想法，或者说，他发现自己在意迟骋的看法，在意迟骋对姬薄枫这个皇帝的评价。

“我希望他不是吉祥物。”阿婉留下这句话，上马飞驰而去，她和高督军，未免交浅言深了。

身为皇上，不能多做一些于百姓有益的事，而只能是一个坐在皇位上的精神寄托，这实在是一个国家的悲哀。

“将军，您刚刚为什么不把高督军拿下？他说了那样大逆不道的话，我们就是先斩后奏也站得住理。”何桂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在马上奔驰了一段忍不住就问了出来。

“他说什么了？”阿婉勒马回眸，“他说，他说皇上是......那样的人。”何桂可不敢再重复一遍，即使他们心里也曾骂过无数遍。

“即使如你所想将高原杀了，然后呢？最好的情况是朝廷又派来一个新督军，更有可能的是短短不到三个月，就有两任督军死在边关，朝廷一定会追责，我们被革职没关系，边关的百姓怎么办？”

“是属下鲁莽。”何桂真心诚意的感到愧疚。

“高督军能拿来陛下发兵的手书，就冲这，他就是个好督军。我们应该和督军好生配合。”阿婉的话被身边的人记在心里，从那以后，赵安发现军营里的人都对他们客气多了。

阿婉早就在先前的探察中对进攻方案有了雏形，停留在斜阳城的短暂几日，她让疲于赶路的将士好生休整恢复精力，在舆图上标记出无意中得知的羊肠小道，就从那里，他们可以出其不意包抄到鞑鞳驻军后方，兵力足够的话，就能前后夹击，包抄敌人。

阿婉一贯以来擅长的就是又险又急的打法，这次强迫自己稳下来，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双方兵力悬殊过大。秦肃州的到来也给了她很大的信心，讨论战术时，秦肃州每每都能帮她补充不足，她和秦肃州的默契是一场场战役累积下来的。

“我不同意。”姬薄枫突然提出的反对让秦肃州眼神冷下来，但他脸上还是带着微笑，“不知道高督军有何高见？”

“督军又不懂战术，怎么能随意反对军师的谋略。”他的亲信为他鸣不平，这可是秦肃州夜不能寐，想了几天才斟酌出来的方法，就连迟将军也说这是目前能想出来的最好的办法。

“我是不懂战术，可我懂人心。”姬薄枫语气冷淡，他抬手指着对自己出言不逊的谋士，“你心里在想，秦肃州不过仗着出身名门，老压你一头，让你没有出头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