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5.8第五札 醉卧沙场君莫笑（八）

“主子,前面就是斜阳城，再往外就是雁回关了。”在姬薄枫的命令下，军队一路急行,却始终没有追上阿婉的玄甲军。

立在伤痕累累的城墙外,许多将士都气红了眼,他们之前埋怨姬薄枫几乎不眠不休赶路的杂音消失殆尽,恨不得插了翅膀一息间就从幽州直飞茂州。“妈的！这帮畜生。”

斜阳城是茂州的交通重镇，往日和平时商贾往来,互通有无，一派繁华。现在，攻破斜阳城的鞑鞳大肆屠民，还纵火焚烧百姓房屋,听着启朝百姓的哀嚎痛呼寻欢作乐。

现在城中只剩下不足百户人口,到处都是火烧过的痕迹,满目疮痍，叫人触目惊心。

鞑鞳将斜阳城洗劫一空，就南下屠掠下一座城，只余下几百人还在斜阳城艰难求生。

“快看，是陆校尉。”姬薄枫所在的军队立刻上前和战友汇合。

“你们迟将军呢？”姬薄枫撩开帘子，没有在欣喜的人群里看到那个娇小的身影。

“前日将军带领我们攻进斜阳,把那几百个鞑子杀了个片甲不留，将军安排我率一百人留在这里保护百姓，等你们到来,她带着剩下的兄弟们去雁回关探查情况。”

“胡闹。”姬薄枫气急,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迟骋带过来的人不过三百，他们在斜阳城剿灭了几百鞑子,不知己方死伤，现在她留下一百人在不堪一击的斜阳城，自己带兵去最前线已经失守的雁回关，无异于以卵击石，消息已经断了好几天，他们谁也不知道在雁回关等着她的是什么？也许是数以万计的鞑子。

旁人多会赞一句“迟将军好胆识，有勇有谋！”可是姬薄枫却觉得这小子简直在玩命。作为一个早就不在乎生死的帝王，他却格外在乎迟骋。也许是因为这小子的生命太过鲜活，在他古井无波的生命里注入一股活泉。

姬薄枫同行的部队在斜阳城停下休整，大量的军力投入陆校尉他们原本的行动中去，每天都有将士轮流帮助城中百姓休整房屋，为流离失所的百姓分发干粮。

每当路经一点点变好的城镇，看着那些满脸憔悴惊惶的人热火朝天的修理房屋，脸上又扬起激动的笑容时，姬薄枫心底的某个角落似乎被动摇，这与他一贯的认知截然不同。

“谢谢将军，谢谢军爷，你们都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士兵为老人送上稀粥，得到他不迭声的夸赞，满脸通红，窘迫的挠挠头，嗫嚅着说，“我们将军说了，这都是奉皇上之命行事。”说着，他好像想起了什么，语言坚定，“对，咱们都是按陛下的命令做的。”

他话才说完，老人家拉着年幼的小孙子扑通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感谢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仿佛传染病一般，一传十十传百，方圆数里的百姓都纷纷拜倒在地，一声声诚挚的高呼万岁响彻这块满是疮痍的小城。

姬薄枫站在那里，看着这一个个跪伏在地心悦诚服口呼万岁的百姓，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好像，他混不在乎的这个世界，也没有那么丑陋。

“陛下。”赵安跟在他身后，为眼前的景象感动得涕泗横流，他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皇上登基时那万民朝拜的祭天大礼还历历在目，没想到，那样数万人参拜的场景，远不如今天这数百人诚心诚意的拜服来得震撼。

“赵安，叫沈仕林来见我。”姬薄枫不想等，他要让沈仕林带兵去接应迟骋。

“主子，迟将军回来啦。”闻言姬薄枫转身，看到一骑风尘仆仆的玄甲踏马而来，风沙飞扬中，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迟骋疲惫的脸。

姬薄枫眼里先是一喜，又在看到她下马时缓滞的动作后面色黑沉。

那边何桂在激动地说着他们大战鞑子，路退敌军，解救斜阳城，潜入敌军阵营抓到一个俘虏从他口中撬出鞑子行动计划的事。在何桂口中迟骋就好比将星下凡，智勇双全，打得鞑子屁滚尿流，一众士兵都与有荣焉，崇拜的望着阿婉，迟将军就是他们的信仰。

“你受伤了。”他的语气中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不碍事，高督军你一路还顺利吗？”阿婉摘下顶盔，若无其事的岔开话题。战场上的人，身上没点伤那才叫奇怪，她这已经很好了，没有被箭扎个对穿，不过就是前几日遇到的鞑子力大无穷，一场近身对战让她精神高度紧绷之下用力过猛，浑身酸痛，之后接连几天一直不得休养，频繁射箭导致手臂使用过度，抬都抬不起来了。

姬薄枫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臂，阿婉发出一声闷哼，眉头紧蹙，试着抽了抽手，却拿不回来，这人力气怎么这么大。

“去叫宋钰过来。”赵安应声而去。

姬薄枫松开手，跟在阿婉身后回了扎营的地方，一路上将士们都亲热的和阿婉打招呼，到了冷着脸的姬薄枫那里，立马收起笑嘻嘻的脸，严肃的问好“高督军。”

阿婉不知该好笑他们变脸之迅速，还是感叹高原在军中的威慑，让人在他面前不敢造次。

阿婉回了帐中，向姬薄枫汇报这一路的发现，以及下一步出军的打算，谁料这人好像根本不在状态，她有些无奈，这高督军来到军营之后好似对战事毫无关心，也从不发表意见，不对，那张皇上手书的出征令就是最大的帮助，想到这里，阿婉本想快点将人打发走的急切磨灭了。

“主子，宋钰求见。”

“叫他进来。”一个背着药箱的大夫进了军帐，姬薄枫眼也不抬，一指阿婉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