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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啸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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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宽说:“住店。”

这人开了一个房门,说:“进去吧。”

一家人进去了,这人在外面把门锁上了,一个空屋里啥也没有,第二天早晨才有人来。

玉宽跟人家说了很多好话:“俺们是逃荒要饭的,你们行行好,放了俺们吧。”

人家放了他们,一家人出去找郭瘸子屯。郭瘸子是霍玉宽的干舅,奶奶的干兄弟,他第一个在当地落脚,走路踮脚,那个屯子就叫郭瘸子屯。

人生地不熟,他们费好大劲儿,才在青冈找着郭瘸子屯。

这个郭瘸子是个财主,一家人都很好,过年的时候来了要饭的,他要留住三天才让走。看老霍两口子手脚勤快,干舅说:“你们哪里也别去,就在我家住吧。”

听干舅说,他们第一天在哈尔滨住的地方是野鸡房子,就是窑子房。那些人下了火车,是去逛窑子,他们跟着去,容易出事,幸亏没事。

霍家住下来,一天三顿饭吃得很饱。

过了些天,郭家门口来了一辆马车。

老霍有个三姑,也在黑龙江,辽宁的爷爷给三姑来信,说你侄女投奔你去了,得好好对待她。三姑接到信,打发家里的长工来接他们。

老霍没见过这个三姑老,不想去。

长工说:“东家说了,亲姑在这儿,不能住别人家。”

亲姑来接人,郭瘸子不留了,那个屯子离郭瘸子屯二十多里,一家人都上了马车。

三姑厉害,外号老母鸡,她给了他们一间屋,给了口锅、小米和玉米面,没事总数落老霍:“一样过日子,你们咋过的?咋能这么穷呢?”

在三姑家住了五天,三姑说:“你老在俺家不行,得找房子搬家。”

老霍说:“找房子得你找,我谁也不认得。”

过了几天,三姑说:“给你找着房了,跟人家住对面炕。”

玉宽给三姑家干了十八天活,三姑给了十斤白面一块肉。

三姑说:“面和肉先别吃,得请人吃饭。”

老霍问:“都请谁?”

“请房东、我和俺家人。”

老霍把白面放到炕头上,第二天,白面成了一个坨。她去找三姑,问咋回事,三姑说:“你咋啥也不懂呀?刚磨出来的面湿,你放炕头上不行。我给你个箩筛筛吧,好的明天请客吃,不好的你自己吃。”

请完客,十斤面和那块肉没剩啥。

知道三姑瞧不起他们,玉宽不在她家干了,到别人家当长工。

没有烧的,他们全家出去捡柴火,老霍背着一个孩子,领着俩。

看见黄豆地里有不少豆叉子,他们又捡黄豆,白天上地捡,夜里砸豆棵子,借房东的簸箕簸。

捡到阴历十月,他们捡了一石多黄豆。

三姑家磨豆腐,她来问:“听说你家捡了不少黄豆?”

玉宽说:“是。”

“我跟你换小米吧,一斤黄豆换一斤小米。”

玉宽说:“行。”

他们换来一石多小米,有吃的了。

刚有了吃的,老霍病了。她想妈想得吃不下饭,后来转成伤寒病。伤寒病发烧,那时候也没退烧药,干烧,烧得人发傻。孩子小,老霍病得自己不能梳头,头发都梳不开了,头上身上虱子很多。

没法整了,玉宽给她剪成秃子。东家心眼好,知道家里媳妇有病,常让玉宽回家看看。玉宽回家以后,把媳妇棉袄棉裤脱下来,翻过来用扫帚扫,虱子进了火盆,啪啪响,还起点儿烟。虱子多得治不了了,玉宽把褂子和单裤套到棉袄棉裤里,隔几天,抽出来,用开水烫,虱子慢慢少了。

有天夜里,老霍梦见两个鬼,一个拿着铁链子,一个戴着高帽子。家里穷,没有门,门口吊着门帘子,那俩鬼掀开门帘进屋了,脸色黑青。

他俩进屋说:“快快快,快起来,跟我走。”

老霍说:“等我穿上衣裳,我还光腚哩。”老霍放声喊,“玉宽,快来给我穿衣裳,我跟他们走。”喊了半天,没喊来人。

戴高帽子的鬼拿出来一块白布,上边都是字,他说:“错了,不是她。”

两个鬼掀开门帘,走了。

从那以后,老霍身体一天比一天好。

老霍有四个孩子,大闺女叫叶,二闺女叫白,儿子叫成子,最小的闺女叫淑华。

大闺女有病了,身上没劲,不想睁眼,看了很多大夫,都说没病。没办法了,找跳大神的看。

跳大神的说:“这是外病。给叶找婆家得找十里以外的,结了婚就好了。结婚不过百天,不能回娘家。叶的病是阴间小伙子看她长得好,要跟她结婚,闹她呢。”

老霍按大神说的做,给叶找了个婆家,离家十五里路。

结婚以后,叶的病真好了。就是一百天不叫回家,她受不了。结婚两个多月的时候,叶想偷着回娘家,她是小脚,拄着棍子往前走。

丈夫在地里赶着牲口趟地,离老远看见媳妇,他往马屁股上打了一鞭子,这垄地很快趟到地头。

他问媳妇:“你干啥去?”

叶说:“回家。”

“大神不是说了吗?过百天才能回家哩,别回去了。过了百天,我赶车送你回家。”

叶来了犟劲,咋劝也不行。丈夫气急了,抽她一鞭子。

叶坐在地上哭,她哭的地方是个坟子,娘家没回去,病了。

叶十七岁结婚,十八岁就死了。

老霍的孩子长得都好看,白从小就白净,找的婆家是个财主,订婚过彩礼,婆家给了霍家一匹瞎马。

丈夫长得难看,还缺心眼。有一次两个人吵架,白在炕里,丈夫拽她的脚,把她拽到炕边打。这下骨头错位了,找了几个大夫没看好,肿得穿不了自己的鞋。

家里没啥给妈,自己种的园子里西红柿红了,白挎一篮子西红柿,拄着棍子回娘家。这五里地,她趿拉着男人鞋,一瘸一瘸的。

后来,脚心烂了个窟窿。

后来,烂到骨头。

大夫说:“得把脚锯掉。”

没钱去医院,找了个大夫,在婆家把脚锯了。

锯掉脚第十天,白想干活儿。干活儿脚疼,不干活儿脚也疼,还是干活儿吧。她帮妈给弟弟做了双棉鞋,坐不起来,躺着做的。

家里穷,丈夫又不懂事,自己就剩一只脚了,白心里难过,想想就哭。有病了,没钱治,二十四岁就死了,撇下六岁的男孩。

白快不行的时候,老霍去看闺女,白说:“妈,我死了,你千万不要哭,我不是你的孩子,我是要账鬼,是来管你要账哩。”

老霍哭得满脸是泪。

两个聪明漂亮的闺女死了,辽宁的老妈也没了,到黑龙江十几年,她买不起回辽宁的火车票。

起初老霍哭,后来想开了。

土改后,霍家有了地,还有那匹瞎马,日子有奔头了。

老霍活到九十三岁。

给俺讲故事的是霍家最小的闺女淑华,这个最小的闺女如今也七十多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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