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三岁

顾长安的眼前骤然变得开阔，像是原本被挤压着的气球一下子把气体释放得干干净净，如同从狭窄的洞穴被蝙蝠驱赶，终于来到疏松的林间平地。

但是这块乐园，却被一些人占领了。

小丑的面具如此生硬地出现在这片空地上，血红的嘴唇和鼻子，张开的嘴凸出两颗门牙，颧骨部分高耸入云，还诡异地画着睫毛。顾长安下意识地想退后一步，却被人拉住了，她愕然抬头，才意识到左手仍然被握着。

走停看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沉默。

什么意思？

有了先前的教训，顾长安虽然心存犹疑，但还是照做了，没有出声。

顾长安顺着他站立的方向看去，小丑一字排开，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攻击，像是码好的积木，整整齐齐，没有活人的气息。

这时，小丑堆里让出一道空隙，从他们的身后走出来一个木偶。

木偶和真人一般大小，原木的制作样式，胳膊大腿的各个关节都被精细地切割开，脸却被恶毒地用鲜艳的颜色草率涂抹，红橙黄绿紫，五彩缤纷。在全都是红黑色的小丑中间，木色的人偶显得倒是很突出。他的身上挂着一件不合时宜的竹叶青古风长袍，如同艺术家设计的失败品，被用来放置另外的杂物。

木偶的嘴巴一开一合，如同系统的警告人声响在他们的耳畔：

“分界森林，互不干涉。”

两方势力，互不干涉？如果木偶和小丑算是一方，那么另一方是……

没有人应答，但是木偶却耐心地等着，仿佛知道有人将回应他的话语。

“既然互不干涉，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从他们的身后传来另一个声音，两边的声音非常相近。但是细听，木偶的声音缺乏感情，后方的人声更像是加强版，在木偶声音的基础上进行了修饰，更加像真实的人声。

“你到底和上弦月达成了什么协议？没想到都要保护这个孩子，真是令我好奇。”

一个中年女子走出来，疲惫的双眼挂着眼袋，脸上的皱纹一览无余。她中等身材，穿着宽松的大衣，没有戴任何饰品，甚至连围巾帽子都没有，头发披散着，像是烫头失败未曾保养的成品，枯黄且杂乱。

两个人明明是在对话，因为音色太过相像，却更像一个人的自言自语。

“离开这里。”木偶的嘴巴再次开合，发出警告。

“你凭什么命令我？你不要忘了你已经……”中年女子说，然后话语终结在了此刻！

顾长安和走停惊愕地看着木偶的手从她的身体中心穿过。女子的身体还在抽搐，她机械般地慢慢转过头，头颅和脖颈发出如同齿轮转动的声音，冲着顾长安的方向咧开一个弧度。

“等着我……”

等着我？谁等谁？这是什么约定？

没等顾长安开口询问，女人已经像烟雾一样消失了，木偶目睹了这一切·，毫无波澜——虽然他本身那古怪的脸上也显不出什么情绪。他只是沉默着，收拾好身形，恢复到原来的直立状态，只听见一片寂静中机关格格哒哒刺耳地响着，渐渐往森林深处散去。

木偶就伴随着这格格嗒嗒的响声向森林深处走，小丑们像得到了某种号令，也一齐跟着他移动。

顾长安想到了什么，快跑几步，拉住他空空荡荡的袖子。

木偶没有预料到这一点，回头的瞬间动作居然还思考般地停滞了两秒、

“上一次……清空所有人数据的，是不是你？”顾长安问。

木偶好像在笑。

“等你能挣脱自己的锁链的时候，再来问我。”

“什么意思？”

“你是棋子，棋子是不该说话的。”

顾长安手一颤，松开手，只听见森林的树叶摩擦着低声欢唱。

这是哪一局的棋？

如果她是棋子，那么执棋的双方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