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章廿四

谢昭听着南颖先头所说，本想发作，但听到后面所言，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你也不必如此见外，同郗裕德那般，以字称我便是。”

“那载瑗兄，有礼了。”南颖听罢，冲着谢昭行了同辈之礼。

谢昭回之一礼。

“那载瑗兄，你觉得天下大势，该往哪儿走呢？”南颖问道。

“向下，深入百姓，方为正道。”谢昭说道，“不只是庶族入仕，从钱谷、学堂、军队，各方面都需有所改变。”

“那又要如何定局呢？”南颖问道。

“你未曾想到，我亦未曾。”谢昭道，“只是，这定局之策还未出，这天下已然要乱。”

“京中已是暗流涌动。”南颖嗟叹而言。

第二日一早，南颖他们便收拾好行囊，快马去往武牢。

原本停下了的雨，渐渐又下了起来，先是微微小雨，渐渐转成雨帘。

过了山之后，他们在这泥泞的道上疾行，经过好几个村落，都已经空了。地势低洼之处，有几个村落大半屋子被淹在水中，水中甚至还有尸殍，未曾被收敛。

洛水是绕着武牢经过的，武牢的西边北边皆临洛水，加之洛水地势本就高于武牢县城，而武牢南部是地势最低之处，再往南便是大山。故而最先受灾的便是武牢南部的这些村落了。

而一旦洛水破了河堤，那么整个武牢城危矣。

越往北走，几人的面色也愈加凝重。南颖也未曾想到，此刻武牢的形势是这般严重。

武牢南部为水所淹，一行人只好绕道。紧赶慢赶，终于是到了武牢县城，进城时，才发现，武牢县内各地的百姓都在往县城涌。南部已经淹没，北面和南面又皆是汹涌的洛河水。往东便出了奉州了。他们又还能往哪儿去？还不如寄希望于老天开眼，让这武牢城幸免于难。

所幸，此刻武牢城以及周边的一些地方还未被水淹没，

南颖一行进城后，并没有去武牢的衙门，而是进了南氏的一家商铺。商铺此刻已经关门，因着城中进了太多人，不可避免的，不少商家都有失窃的情况，更有甚者，夜间盗窃、伤人性命也有。

南颖下马时，一个踉跄，差点便摔了出去。幸好谢昭将她扶住了。

谢昭担忧的看着她，连日赶路，又冒着大雨，她本就体弱，能坚持已是难得。

南颖却觉得她身体其实并没有旁人想的那般虚弱。她虽不强健，但是自小姚幼彧便把长明观的固本丸当糖豆一般给她吃，故而其实她是可以承受的。

商铺掌柜看着敲门的这一行人兢兢战战，知道他看到南襄手上南氏的信物，他才安心下来，招呼人把他们安置在了后院，又命下人熬煮了姜汤。

一行人换好干净的衣物，有喝下了姜汤，南襄将掌柜招致跟前。

“如今武牢城危险，大公子怎么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商铺掌柜担忧道，若是奉恩侯世子在这儿有什么意外，他恐怕也不能好过。他不由有些埋怨于南襄此时来到武牢城了。他倒是想走，却走不了，商铺的货物在，他若走了，又该拿什么赔付给南氏。

南襄轻飘飘看了他一眼，掌柜额上的汗珠便冒了出来，他知晓，他逾矩了。

“此刻城中是何情状？”南襄问道。

“城中较之城外还算安定，县丞每日都会上大堤查看。”掌柜说道。

“若是这雨再下下去，大堤可还能挡住？”南襄问道。

掌柜愣了一愣，唯唯道：“怕是不成。”

“此刻城中商品谷物价格如何？”南襄又问。

掌柜面色一灰道：“此刻城中大半商铺都关门，唯有米铺还开着，只是这米价一日比一日高……城中物价也是高于平常许多。城中每日都有人饿死，也没人收尸，便是由一些差役往城外一扔。”

“武牢知县不管？”归一忍不住开口问道。

掌柜叹了口气，道：“知县大人这几日，日日祭拜三清、河神。那抽得出时间管这些事儿。”

“活人的事儿都没管好，光想着请求上苍，又有何用！”南颖不免气愤地说道。

南襄将此事记下，便令掌柜出去了，有些事儿问掌柜，他也不知，所幸不再问了。

“前些时日，四师弟便来信与我说，他前些时候就已在武牢城了。”柳青空说道，“我去寻一寻他，看他在此都知道些什么。”

南颖点了点头，她想，除此之外，柳青空大概也是想将柳长风一事告知叶鹤渊，长明观二代弟子中行四，有着万卷冰心之称，万卷指其博览群书，冰心则是对他的美誉，指他心思纯善、表里如一。

卓倚峰跟在谢昭身后，忽然间，他似乎能明白谢昭为何独对南颖这般特殊了。长明观的弟子确实令人敬佩，不论是二代弟子的几位还是三代弟子中的这些年轻人，修行虽有不同，可内里却都有济世救民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