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谢眠万万没想到,他的一个无意举动,居然还会有意外的惊喜。
小赤鸟圆润地坐在床榻上,两只小爪子往前抻直岔开,六根赤色尾羽长长地铺在身后,它仰首挺胸,宛如一只开屏的孔雀。
而那只灰扑扑的小山雀经过一夜,俨然已将它当做大哥,温顺地依偎在它旁边,用鸟喙细心地替它梳理后背稍显凌乱的羽毛。
小赤鸟就这么顶着张毛绒绒的小鸟脸,用一口清亮清脆的少年音讲述着它过去的故事。
“我名烛夜,从南境天虞山而来……”
南境天虞山,住着朱鸟妖族。
朱鸟也算是历史较为悠久的妖族之一了,虽然比不上赤鲛。
不过和懒散爱玩的赤鲛不同,朱鸟一族十分热衷于繁衍后代,于是四海八荒安定后不久,它们就成功混成了第一大妖族——
妖口数目第一大。
面前这只叫烛夜的小赤鸟,是朱鸟族现任妖王的嫡幺子。
它还是颗蛋的时候很爱滚来滚去,一不留神就到处磕磕碰碰,可能是因此磕伤了,以至于破壳后它总比别的同龄鸟要脆弱些。
好在悉心养了许多年,还是平平安安地长大了。
朱鸟妖王对此很欣慰,于是鸟翅一挥,亲自给它定了门亲事——隔壁凤凰一族的白凤殿下。
按理说,这也算是门当户对,然而……
“我不想和什么白凤殿下成亲,所以偷偷跑了出来。”小赤鸟气鼓鼓地挺了挺胸脯,“我有白月光的,啾!”
它黑豆子眼一转,视线落在谢眠手边的画轴上。
谢眠:“……”
短短两天,谢眠觉得他已经快不能理解“白月光”是什么意思了。
左一个白月光,右一个白月光,他是捅了白月光的窝吗?
谢眠有些艰难地问:“你也喜欢赤鲛?”
他问的是“赤鲛”,而不是“画里的这条赤鲛”。
小赤鸟没留意其中差别,但这并不妨碍它歪打正着。
它抖抖尾巴,推开依偎在身边的小山雀,站起身来,敦敦敦地蹦跶到画轴旁,歪头蹭了蹭系在上边的金丝锦缎。
“是呀,你这画像,我看一眼就认出来了,啾。”小赤鸟说,“我以前是在北海见到他的,他的鱼尾很漂亮。”
那是小赤鸟第一次用离家出走来抗议包办婚姻。
那时候它飞出了天虞山,茫然不知该往何处去,便搭了个好心大妖的顺风云,横跨大半个中原,一路来到了北海边。
北海广阔无垠,一眼望不见边,海潮翻涌,浪声不绝。
从山里出来的小赤鸟从没见过这等场景,顿时万分神往。
它在微咸潮湿的海风中摇摇晃晃地飞到海边,然后和一条正准备偷溜上岸的少年赤鲛撞了个正着。
少年赤鲛两手撑在礁石上,上半身露出水面,下半身鱼尾倒还浸在水里,波光粼粼中折射出耀眼的光泽,如一块完美无瑕的赤玉,熠熠生辉——
小赤鸟登时激动地尾羽支棱!
“他的尾巴真的很漂亮,我想娶他!可是后来我被带回了天虞山……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小赤鸟有点失落,两只爪子互相踩了踩,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谢眠话里的微妙,略一思索,立刻变了脸——虽然它那张脸上尽是毛绒绒,委实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小赤鸟气势汹汹地抬头:“也?你说的也,还有谁?!”难道它的白月光鱼尾巴被人抢走了吗?!
谢眠:“……”
谢眠欲言又止。
他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一会是晏陵低头提笔的模样,一会是画里难窥全貌的少年赤鲛,一会又是昨夜梦中的赤色长尾……
最终他一言难尽地叹了口气。
……
谢眠删删减减,瞒了晏陵的真实身份,将“白月光和小替身”的悲伤故事半真半假地同小赤鸟讲了讲。
成功收获了后者的义愤填膺。
在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忧愁气氛中,一人一鸟冰释前嫌,决定将昨日种种都翻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