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31章
一幕幕,似是在陈葭心里点燃了一把火,陈葭要被这把火烧得就要理智全无了。
刘陵眼看着陈葭的情绪变化,嘴角露出一抹得逞的笑,继续火上浇油:“啧啧,你啊,总是自欺欺人,真是可怜。”
轰隆隆!怒火腾地直涌上脑门,陈葭再忍不住,扬起手,一巴掌狠狠扇在刘陵的脸上。
“啪!”一声脆响,刘陵娇嫩细腻的脸蛋上,瞬间浮起了一个红色的巴掌印。
“皇后,你在做什么?”一声怒喝。
陈葭回过头,是太后,还有一些朝中大臣的夫人,都是一脸的惊奇,错愕。
一般靠着隐忍一路从底层爬上来的人,都不喜欢天生优越,肆意跋扈的。因为她们毕生追求的,却是人家与生俱来的。这种落差感,不平感,像是一条盘踞不去的恶龙,不断地在心底啃咬撕拉。
王太后对陈葭便是这般,这种天生的不平感,让她对陈葭实在是喜欢不来。
再加上这么多年被馆陶的压制,曾经她弱小,需要攀附势力显赫的馆陶。但如今,她已贵为一国太后,馆陶却仍是颐指气使盛气凌人,对她不见丁点尊重。
乍一看到陈葭扇人耳光,她自是打心底里认为,陈葭又是在以势欺人。若那人是别人,她会当没看见。但被打的人是淮南翁主。
她可是听弟弟田蚡说过,淮南王势力甚大,如今皇帝地位不牢,要多拉拢诸侯王,切不可得罪了。而且亲眼见到陈葭打人的,不止有她,还有朝中一众贵妇,她是万不可,让那些贵妇产生她王氏压不住陈氏的错觉。
多方因素下,王太后厉喝出声。只是一出声,她就后悔了,怕事传到窦太皇太后耳里,惹得她不喜了。刘彻才刚从万岁殿出来……越想王太后越发心慌。
刘陵注意到了王太后的神色,心里冷笑一声,余光扫过跟在王太后身后的贵妇们。面上笑得小意温柔:“太后,皇后是与臣女开玩笑的,怪陵笨拙,没有躲开。”
有了台阶,王太后自是很快下了,笑着对身后的贵妇们道:“还是年轻好啊,多有活力。”
贵妇们也都附和,她们是不相信这是玩笑,有谁玩笑扇人耳光的?再说了,刘陵脸上的红肿可还历历在目呢。不过,连太后都说了是玩笑,大家都是聪明人,自是知道要怎么说。
至于回去怎么传,那就另说了。
刘陵接话道:“太后风姿绰约,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我们的姐姐呢。”说完,似是觉察到话有不妥,忙自打嘴巴请罪:“陵失言了,太后身份尊贵,哪是我等可高攀的。”
刘陵身为刘氏宗亲,自认比不得王太后尊贵,这让在长乐宫活得憋屈得王太后舒坦极了。而且刘陵这话语里,还外带了陈葭,这让王太后更是越看刘陵越喜欢了。
女人哪个不喜欢被说年轻貌美的?特别是王太后这种上了年纪的,更是喜欢。当即就眉开眼笑:“哈哈……你这巧嘴,难怪太皇太后夸你跟抹了蜜似的。哀家看着也甚是喜欢得紧呢。”
可惜这刘陵姓刘,入不得后宫,不然,凭淮南王的势力,她何需要这般讨好巴结馆陶母女?
刘陵立马打蛇上棍,讨好道:“能得太后的喜欢,是陵的福份。”
刘陵的讨好,让王太后心里得意了,膨胀了:“你这孩子,甚得哀家欢心,有时间可多来永寿殿走走。”
永寿殿是王太后居住的宫殿,位于长乐宫以西。
刘陵隐晦又得意地瞥了被冷落的陈葭一眼,只是陈葭一向不敏感,而且她这个人不喜记仇,有仇都是当场就报了。如今,出过气了,自是不会再关注刘陵了。
是以,她根本没看到刘陵的得瑟显耀。这可把刘陵气得,觉得陈葭完全是在藐视她。这是一向无往不利的刘陵极受不得的。
银牙紧咬,刘陵暗恨,陈葭,等着,定要你有哭着求本翁主的一天。
刘陵展颜笑得乖巧开怀:“陵早想去了呢,只是怕唐突了太后。太后风采卓然,陵可是在淮南也是敬仰得很呢。”
“哦?淮南也有哀家的传闻?”
“甚是,整个大汉谁人不知,太后风华绝代,贤德睿智,才教养出了陛下一代明主。”
王太后舒坦极了,成为窦太皇太后第二,一直是她的追求。然淮南这般传她,那这大汉百姓,也定是肯定她的功绩的。待得窦太皇太后去后,她……
王太后立马切断了这大逆不道的想法,亲昵地拉过刘陵的手:“难道你有此心,哀家会跟陛下说,让他准你在长安开翁主府的。”
王太后此言一出,贵妇们都惊了。诸侯国翁主在长安开翁主府,这是从未有过的。莫不是,这天家要史开先河了?
刘陵大喜,忙跪下道谢:“陵谢太后恩典,谢陛下恩典。”
一直站在一边,不言不语,正与直播间聊天的陈葭,没有听到王太后的话,但她看到了直播间观众的讨论。
【喜欢汉朝】:“不是吧?这个王太后怎么感觉跟没脑子一样,刘陵可是包藏祸心啊,她还把一毒蛇往怀里揣。”
【六点五十】:“王太后就是下空头支票,你觉得刘彻会听她的?刘陵也是天真。”
【唯爱阿娇】:“汉朝可是以孝治国,不要低估了孝道的压力。刘彻后来让田蚡做丞相,不就是因为王太后吗?”
【主播】:“建元元年,阿彻有提过武安侯田蚡为丞相。但不久都被外祖母给撤了。外祖母说,田蚡此人,狭隘怨憎,贪心不足,是个典型的小人,不可重用。”
【主播】:“阿彻怎会这般糊涂,再用他?”
【刘老师是老师】:“窦陈势力一家独大,为了平衡,刘彻只能提拔田蚡,来制约窦家陈家。这就是帝王术。”
陈葭听他们提起帝王术,心中一跳。这名字她听过,是属于皇室的机密,其他人均不能学。没想到两千年后的人,竟能侃侃而谈。
【主播】:“你们怎会知帝王术?”
【阿娇是我女神】:“我虽然没学过,但这东西,网上一搜一大把,阿娇,我去找一本,贴上来,给你看看。”
没一会儿,界面上就出现了一本帝王术书的截图,还有目录。陈葭只大致瞄了一眼,她看不懂,也不感兴趣,心想着,待纸造出来了,她便手抄一份,送给刘彻。
【主播】:“你们说,阿彻会压制窦陈两家?为何?母亲是喜权了些,但她没有坏心思啊。”
馆陶是绝不可能背叛大汉的,这点陈葭可以保证。
【喜欢汉朝】:“只要皇帝不想成为一个傀儡,就不可能让某方势力一家独大。而且这对于一个国家,也是极为危险的。”
【刘老师是老师】:“历史上,汉武帝一直都在重用外戚,然后又用新的外戚打压旧的外戚,然后再扶持再打压。”
【喜欢汉朝】:“汉武帝先是用田王制约窦陈。后来又用卫家制约窦陈。再后来,又用霍去病制衡卫家。”
【唯爱阿娇】:“我觉得是刘彻这个人,唯亲是用。他只用自己的亲戚,若卫青不是卫子夫的弟弟,恐怕卫青也出不了头。”
【齐木】:“我倒不觉得,你要想想,那时候可没有科举制度,提拔人才都是靠勋贵士族举荐。那些士族权贵为了保住自己家族的权贵,自然是只举荐与自己有利的人。久而久之就只重家不顾国。”
【阿娇是我女神】:“俗话说,有国才有家,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种花历史】:“那是因为我们经历了百年国难,才把这句话刻进了灵魂里。以前的人,可是信奉家国天下。”
有国才有家,陈葭在心里默默念着,皮之不存,毛将焉附③?这个道理她懂。
想到直播间观众说的,刘彻要制衡窦陈,又不由紧张了。
【主播】:“我母亲的结局是如何?”
问出这句话时,陈葭心理直打鼓,她记得,直播间人有说过,未来的刘彻有杀子杀女,后宫有各生育的女人,都被杀了个干净。
这般狠戾,她没有办法不担心。更何况,馆陶还是窦陈两家的核心人物,又嚣张跋扈惯了。
【喜欢汉朝】:“主播放心,馆陶一生富贵,刘彻对她很好,即使你被废后,刘彻仍是多方照顾馆陶。馆陶最后是寿终正寝的。后来,刘彻还把一个女儿安夷公主,嫁给了隆虑公主之子昭平君。”
【齐木】:“馆陶公主死后,你的两个兄长,史书记载:坐母长公主薨未除服,奸,禽兽行,当死,自杀,国除。④。”
看到这句,陈葭才刚放下来的心又提起来了。兄长他们,居然?陈葭不相信,可相处了这么久,她知道,那些未来人说的是真的。
她的兄长们,竟这般……长兄陈须一直与父亲长年住在堂邑,她与二兄则同母亲居在长安。每年只过年,父兄会来长安送节礼,短住几日。
长兄陈须品行如何,她不知。但二兄,跟着一帮纨绔,整天胡作非为,没什么本事,还又逞能好强……陈葭越想越觉得担忧。
以至于王太后与她道别,她都恍惚着,没有听到。见陈葭不理人,王太后觉得陈葭是报复,故意让她难堪。当即笑容僵住了,面色阴沉,甩袖离去。
直到很久后,陈葭人仍是恍惚的。她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到解决的办法。可那是她亲生的兄长,不知道还好,知道了,她真没法眼睁睁看着他们找死。
【唯爱阿娇】:“我觉得可以找个办法,磨练下陈桥,他这样纨绔下去,肯定不行。”
【主播】:“怎么磨练?这长安城贵族都会给母亲面子,而且母亲不会舍得二兄去外地。就算母亲答应了,二嫂也不会答应的。”
【喜欢汉朝】:“刘彻不是在上林苑秘密训练他的羽林军吗?可以把陈桥丢进去磨练。”
【齐木】:“你都说了,这是秘密训练,你觉得刘彻会同意?”
【喜欢汉朝】:“我觉得刘彻最近对主播还不错,或许,主播可以撒撒娇,磨一磨。”
陈葭精神一振,觉得这主意不错。母亲跟二嫂再不忍心,也不会公然忤逆刘彻。而且,有了刘彻这墩大佛,陈桥再狡猾赖皮,也不起作用。
越想越觉得,这方法不错,恨不得,立马就将陈桥,扔进去,重炉再造。他居然敢,未除服就行禽兽事,还累得国除。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
【主播】:“我现在就去宣室殿。”
【刘老师是老师】:“主播,等等。找人办事要讲究策略,而且刘彻那人疑心病重,搞不好,就会弄巧成拙,反而不妙。”
【主播】:“那我要如何做?”
【刘老师是老师】:“不要急,这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急不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⑤。主播,刘彻是皇帝,什么事都绕不过他。想要改变命运,想要改变大汉,就得取得他的信任。”
【主播】:“我不想欺骗他。”
【刘老师是老师】:“不是叫你欺骗他,是叫你不要冲动,不要去期望刘彻的爱情,他是皇帝,是不可能有爱情的。”
陈葭心里堵得难受,母亲这么说,外祖母这么说,这些未来人也这么说。难道,阿彻真的不爱她?成婚时对她许下的承诺,都是假的吗?
她不相信!
【主播】:“我相信阿彻,不过,我不会冲动了,我会注意控制自己脾气的。你们放心。而且我相信阿彻是信任我的。成婚时,阿彻说,他会与我携手白头,就算我老了,变丑了,他也会爱我的。”
直播间没人再说话,大家都不忍心,戳破陈葭的美梦。也许,或者,历史会真的不同呢?
陈葭到宣室殿时,杨得意正在指挥宫人收拾东西,似乎是要远行。
“拜见皇后殿下。”见到杨得意停下行礼。
“你这是做何?”陈葭摆手让杨得意起身,指了下忙碌的宫人,问道。
“是准备陛下圣驾上林苑做准备。”
陈葭想起来了,自去年新政被挫后,刘彻就会每隔一个段时间,就会去上林苑游玩。朝中大臣为此还上过奏章,说天子不务正事,好游乐。
窦太皇太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懒得管。
以前陈葭也以为刘彻是去玩乐,如今,听了直播间观众的话,才明白,刘彻是在韬光养晦,默默积累自己的力量。
心中不由得,对这样的刘彻,更多了分佩服。
陈葭蹬蹬蹬地奔进殿内,刘彻正在案上,认真批阅奏章。听到声响,他抬眼看了下,见是陈葭,又低下头继续提笔在奏章上书画。
陈葭走到桌边,也不打扰刘彻,席地坐下,双手托腮趴在桌上,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刘彻。
若是普通人,早在陈葭执敖的眼神中,败阵下来。可刘彻是谁?他不但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还点了点墨砚,示意陈葭磨墨。
陈葭泄气地嘟嘴,认命地直起身,动手磨墨。
两人一人书写,一人磨墨,气氛甚是融洽。也不知过了多久,陈葭抬手捂住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晃了晃脑袋,继续磨墨。
低头的陈葭,没有看到,刘彻停下了笔,视线落在陈葭身上。有些意外地挑眉,他以为陈葭是来找他兴师问罪的。
毕竟,在凉亭,他与刘陵当时举止确实令人误会。却想,陈葭竟这般能忍,倒不像她了。若她能一直这般不吵不闹,乖巧懂事,他倒不介意宠着她些。
刘彻道:“累了,就回去休息吧。”声音不自觉放柔了几分。
陈葭正要打哈欠,闻言,抬头张着嘴巴傻呆呆地看着刘彻。
傻乎乎的模样,逗乐了刘彻,他握拳放到嘴边清咳了下,将手中的笔挂在了笔架上,伸手抽掉陈葭手中的墨条,又拿起桌边的帕巾,为陈葭拭擦手上沾染的墨汁。
陈葭脸颊一红,手抽了下,没有抽出。
随后又脑子一抽,觉得刘彻这明显是嫌弃她磨得不好嘛,嘴一嘟委屈道:“我……是这墨砚品质不好嘛,所以所以我才……”才不是她做得不好咧,是这墨砚阻碍了她的发挥。
这般强词夺理,也只有陈葭能理直气壮说得出来。
刘彻再控制不住笑了出来,觉得他这皇后,真是蠢萌得可爱。居然敢质疑,天子用的墨砚品质不好,这话若是被少府司事听到,那老家伙定又是伏地喊冤了。
刘彻抬手轻咳了下,止住了笑。拉了陈葭的手,起身,将她带到一旁的软塌边,坐下。
吩咐宫人打来热水,亲自为陈葭清洗手上的墨汁。
【唯爱阿娇】:“卧槽,没想到,刘彻竟然还有这么温情的一面,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喜欢汉朝】:“我有些没办法,把眼前这个刘彻跟历史上的汉武帝联系起来了。”
【爱喝花茶的老虎】:“其实历史上的汉武帝是有重情一面的,只是史书记载了他更多无情很辣。”
【主播】:“阿彻很好的,小时候,阿彻也这般照顾过我。”
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生疏了。新婚时,也有过短暂的甜蜜。陈葭善于记住他人的好,只要一分好,她都会一直记得。
手清净后,刘彻冷道:“回去吧,朕有事要忙,没空陪你。”
若是以前,刘彻这突然变脸,陈葭定是又要发脾气了。不过现在,她懂得了控制脾气。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刘彻这般忽冷忽热,
陈葭温声问:“阿彻,我看到杨得意在收拾,你是要去上林苑了吗?”
天子每隔段时间就去上林苑,并不是秘密。刘彻点头,没有说话。
陈葭又道:“阿彻,我想跟你一道去。”
作者有话要说:①引用自荀子《性恶篇》
②引用自己刘彻《天马歌》
③出自《左传·僖公十四年》
④出自司马迁《史记》
⑤出自《诗经·小雅·北山之什·北山》
v的当天,上了个毒榜,哇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