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31章

陈葭刚捧着空帛书到刘彻面前,青凌就来请示，晚膳好了是否要传膳。

陈葭一呆，宛如一只打满了气的气球,突然被拔了阀门。偷眼去瞧刘彻，只见他微挑了眉毛，一言不发。陈葭只得泄气地将空帛书收起,对青凌吩咐道：“传膳吧。”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想到，美美的食物,陈葭吞了下口水,瞬间又满血复活了。

陈葭这变脸之快，让刘彻看得咂舌。忍不住在心里暗忖,这女人到底是没心没肺还是缺根筋？

他以前只知道陈葭容易冲动,娇横易怒,却不知,原来她也是这般容易满足。像一个孩子,纯净透亮,喜怒全在心，没有一点阴霾。

身处高位,他见多了口腹蜜剑,汲汲营营的人。朝堂纷争，派系倾轧，谁又不是心有所图？就是他的母亲，王太后。不也是为了娘家的权势,多次以孝道相挟？

这世间，真的有这般纯净之人？真有不祈所图，对他好的人？

刘彻嘴角划过一抹嘲讽,眼底的柔软也迅速冷硬。

荀子曰：人之性恶，其性者伪也。今人之性，生而有好利焉①。

陈葭并不知道，这短短片刻，刘彻的脑子里就上演了一出深奥的人生哲学论。她的整个心神，都被菜盘里飘出的香味勾引住了。

有蟹黄生煎鸡，红薯粉煎鸡翅，上汤萝卜群鲍菇，冬瓜排骨汤及一道餐后甜品雪耳羮。

陈葭极力地吞下口水，用筷子快速夹了块鸡翅放进嘴里，唔，好吃。

青凌无奈，用眼神示意让陈葭注意点形象，陛下还在呢。

陈葭几口将嘴里的鸡翅吞下，用丝巾摸了下嘴唇，这才走到刘彻面前，见他似乎还在沉思，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阿彻……阿彻……吃饭啦。”陈葭扯了扯刘彻的袖子，唤道。

刘彻回过神，那一瞬间，凌厉的眼神，让陈葭心一颤。好在，刘彻在意识到后，很快收敛了。粗心大叶的陈葭也没当回事，兴致勃勃地将刘彻拉到餐桌前。

陈葭夹了一块鸡翅，放到刘彻的碟碗里：“这个好吃。”

整个过程，陈葭一面大块朵颐，一面还不忘为刘彻布菜。忙碌得让直播间观众直笑她，是不是跟哪咤一样，练了三头六臂。

刘彻似是并没有特别的爱好，每样都吃了点，不偏爱，也不贪嘴。优雅，赏心悦目，迷得直播间一众女观众嗷嗷叫。

当然这些刘彻不知道，陈葭看了那些女观众的截图，夸赞……再看看自己，手中啃了一半的鸡翅，及油腻的双手，陈葭后知后觉地有了两分羞涩。

【主播】：“我是不是吃相不好？”

【唯爱阿娇】：“没有没有，很好看。没看，刘彻都看呆了吗。”

【喜欢汉朝】：“楼上确定，刘彻不是吓呆了？”

陈葭顿时僵住了，抬头，果然，刘彻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陈葭努力半响，也没能从刘彻那张扑克脸上看出半丝情绪。更不知道，刘彻究竟是看呆了，还是吓呆了。

扑克脸，这个词，是陈葭在直播间学来的。经过这段时间的日日相处，她发现她的说话方式都变了，不，不止是说话方式，甚至连思维方式，连思想都有了变化。

陈葭放下鸡翅，接过青凌递过来的帕巾，擦了擦嘴，又净过手。在宫人们收拾碗筷时，陈葭想到她的绘画大业，忙将空帛书又拿了出来，催促着刘彻，急哄哄地去了书房，美其名曰：练画消食。

椒房殿的书桌，不同汉代的矮案，而是采用的后世高脚书桌。是陈葭画好图纸，工匠们制出来的，昨日才送到。

刘彻只看了一眼，便示意陈葭将空帛书铺在桌上，提笔挥毫，不一会儿，一只栩栩如生的战马就跃然纸上。

刘彻想了想，又提笔：天马徕从西极。经万里兮归有德。承灵威兮降外国。涉流沙兮四夷服②。

刘彻笔还未落下，直播间就已议论纷纷。

【爱喝花茶的老虎】：“这战马好又气势！比春园居士载瀛的骏马图还要气势磅礴。”

【白色朱古力】：“这首天马歌，不是他太初四年斩大宛王首，获汗血马，而作的么？怎么现在出来了？”

【考古天下】：“可能是他早作出了，只是后来才公布出来。”

【喜欢汉朝】：“我只关心，现在刘彻帝权还是被压制吧？他竟就有这般雄心。”

【爱喝花茶的老虎】：“刘彻是谁呀？可是以武为谥号的。永远不要低估他的野心。”

【爱喝花茶的老虎】：“涉流沙兮四夷服！我都要热血沸腾了。”

【喜欢汉朝】：“我觉得，我们可以帮助大汉提升科技，为汉武帝的霸天下，插翅添翼。让我们大汉真正成为世界第一。”

【爱喝花茶的老虎】：“这个好，记得这个时期，欧洲那边还有强大的古罗马帝国。”

【考古天下】：“我觉得还是不要左右历史进程比较好。”

【爱喝花茶的老虎】：“想到后来的百年耻辱，恨啊。恨不得，我们早点发明火药，早点开启工业革命。”

【刘老师是老师】：“主播所处的时代太过遥远，这个时候还是封建社会初期，资本主义要到明朝时期才会萌芽，过于揠苗助长不是好事。”

【喜欢汉朝】：“我觉得@刘老师是老师说得对，关乎历史改变，我们还是要慎重。不然，我们就是历史的罪人了。”

陈葭一心两用，一面在心里琢磨观众的谈话，一面跟随刘彻学画。

陈葭画完后，一看，天，这是什么？乌漆麻黑，扭扭歪歪，偷瞄了刘彻一眼，见他正捧着一卷竹简看得聚精会神，似是没有注意到她。忙一把将帛书扯了丢了书桌底下，又抽出一张新的铺好。

整个过程快速，流畅得让人咂舌。

刘彻嘴角微抽了下，继续看书，当没看到，只是幽黑的眼眸中多了一抹浅淡的笑意。

陈葭提着笔，皱着眉，左瞧右看。突然眼睛一亮，将刘彻的画，叠在帛书下面，想与先前画造纸图一样，临摹。只是帛书太重，一盖上去，一点影都没有。

直播间的观众也注意到了，陈葭的投机取巧。

【唯爱阿娇】：“白纸可以这样，我读书的时候，经常这样临摹课本上的插画。”

陈葭想了一下，干脆地丢下笔，奔到刘彻面前：“阿彻，这造纸术，你准备什么时候造出来呀？”

刘彻目光没有离开竹简，淡问：“梓潼欲何为？”可是想到了，等价交换的条件？

陈葭没有注意到刘彻语气中微妙的变化，她一脸期待地道：“等纸造出来了，阿彻可否第一个送我一些？我想练画画。”

特别是听了刚才直播间观众的讨论，她更觉得自己肩膀上担子，甚重。她虽然不聪明，也不懂治国，但她知道，那个直播间，那个在她看来跟神话一样的未来，是一个机会，让大汉更强大的机会。

刘彻放下竹简，瞥了案桌底下被卷成一团，被陈葭废弃的帛书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那意味很明确：就你这样，还练画画？

陈葭脸霎地红了，身子一侧，挡住了刘彻的视线，结结巴巴地道：“我……我……自然是要练的，你……你别瞧不起人。”

刘彻也没有点破陈葭的虚张声势，反而觉得这姑娘，笨笨的样子，还蛮可爱的。

“嗯，那朕等着你的佳作。”刘彻还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陈葭双眼弯弯，觉得刘彻这是认可了她。顿时，从里到外透出喜悦。一把抱住刘彻的脖子，甜甜一笑：“阿彻，你真好。”

突然的亲近，让刘彻全身一僵。好一会儿，他才放松下来，眼神也幽暗了几分：“梓潼这般热情，朕也就不推脱了。”说完，抱起陈葭，大步往寝殿走去。

“啊！”陈葭惊呼，直到被刘彻放在床榻上，才终于反应过来。

陈葭脸红得跟煮熟的龙虾似的，一手抵在刘彻的胸膛上，一手还勾在他的脖颈，也不知是要拒还是要迎。

纯情羞涩中，又透着丝丝勾魂摄魄的娇媚，就是克制力强如刘彻，也忍不住心动神摇了。

刘彻眸中暗了暗，低头伏上去。

直播间顿时跟打了鸡血一样。

【唯爱阿娇】：“啊啊啊……这是要开车了吗。”

【阿娇是我女神】：“啊啊啊……我好激动。”

陈葭反应过来，飞快地将直播间关闭。下一秒，刘彻微凉的唇就落在了她的唇上。

在刘彻的猛烈攻势下，陈葭很快溃不成军……

夜如何其？夜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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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陈葭醒来，闻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香味，这是每每刘彻在她这夜宿后，都能闻到的。

陈葭以为是刘彻喜欢的一种熏香，便没有多想。

陈葭动了一下手臂，全身跟被大山碾压过了一样，酸痛得厉害。想到昨夜刘彻的疯狂，陈葭脸上一阵火热。

床榻上的刘彻与白天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相反面。如果说白天，刘彻是冷峻肃穆的雪山，晚上就成了一座热得让人受不住的火山。

陈葭羞燥地拍拍脸颊，打住打住，陈葭你想什么呢。该不是跟直播间那帮人混久了，也变得厚颜无耻了吧。

“殿下，起吗？”帐幔外，青凌试探问道。

待到脸上热度下降了，陈葭掀开被褥起身。听到声响，青凌忙将帐幔卷起，为陈葭整理着装。

“陛下何时走的？”陈葭问。

青凌手上动作没停，笑着答道：“陛下卯时就起了。”

陈葭瞥了眼漏沙，现在刚到巳时，也就是说，刘彻比她早起了两个时辰。

陈葭瞪了青凌一眼，轻拍了下她的脑袋：“讨打，竟敢笑话本宫。”

青凌咯咯笑着求饶：“殿下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为陈葭穿戴妥当，青凌道：“殿下，豆腐已经做出来了。”

陈葭眼睛一亮：“真的？我看看去，阿兮果真能干。”迫不及待地就想往外走。

青凌忙喊住：“殿下，您还没洗簌呢。”

陈葭愣了下，只得又退回来，待到洗簌后，随意绑了下头发，将直播间开启，便急匆匆地往内厨方向去了。

陈葭刚到门口，宫人就端着一碟碟早膳过来了。

今日的早膳与平素不同，特别是那碗热气腾腾的，白嫩软绵的豆腐脑。陈葭用勺子舀了一勺，放进嘴里，丝滑可口，入口即化，还有丝丝甜味，果真美妙。

陈葭吃了两口便道：“将这豆腐脑，送一些去宣室殿，还有长乐宫。”

青凌道：“已着人送过去了。”

陈葭点点头。

吃过早膳，陈葭打算去宣室殿看看，自昨晚，她似乎又回到新婚时，心间总弥漫着丝丝甜腻，让她不自觉地一个早上都在笑。

陈葭没有坐轿辇，而是步行。一来可欣赏春景，带直播间观众四处看看；二来可锻炼身体。

在走到一处凉亭，陈葭便想着去里头坐坐歇息一下。才过转角，人就呆住了。凉亭内，一男一女两人正坐在一起。女子妖娆妩媚，身子微微前倾，脸几乎贴到了男子脸上。

那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刘彻与刘陵。

陈葭脑袋轰地一下，有什么炸开了。她呆呆地看着刘陵双手撑在刘彻腿上，跟条蛇一样，扭着腰肢，爬到刘彻身上，妖媚笑着，将嫣红的唇，凑到刘彻的耳边。

陈葭再忍不住，大喝：“你们在做什么？”

刘陵抬眼，目光与陈葭对上，一点也没有被人捉.奸的尴尬，反而妖娆，得意一挑眉，似是在向陈葭示威。

陈葭简直要气炸了，气蹬蹬地冲过去，她踏进凉亭时，那两人已分开了。刘陵头发微乱，脸上还残留有情动娇妩。再看刘彻，仍是一张冷脸，不见丝缕温情，连眼眸都是清冷淡漠的。

刘彻目光转向陈葭，微微软和了几分：“朕还有事，先走了。”说完，就走了。

陈葭这才注意到，凉亭左右还有众多宫侍，护卫。杨得意对陈葭微一行礼，便与着那些宫侍，护卫，随刘彻远去了。

【喜欢汉朝】：“主播，不要冲动，你看刘彻带了有这么多人，肯定与刘陵，不是你想的那样。”

【唯爱阿娇】：“是啊，而且他们都姓刘，在未央宫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约会，除非刘彻脑子坏掉了。”

经直播间观众这么一说，陈葭满腔怒火也慢慢熄灭了。

刘陵抬手拂了下，腮边的碎发，笑得妖媚：“阿娇妹妹，真是太不巧了。”也不知她这一句不巧，是说陈葭打乱了她与刘彻的亲热，还是别的什么。

陈葭懒得看刘陵，直接就想走，她要去宣室问问刘彻，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可不接受这不清不楚的暧昧揣测。

“阿娇妹妹，不想问问，我与陛下的事吗？”

陈葭握紧拳头，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这才注意到，今日的刘陵也穿的也是红衣。

只见她一身水红镶金罗裙，纤细的腰肢被一根金色的腰带束着，似乎一用力就能折断了。头上斜着一根金色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妖娆妩媚，一举一动都散发着诱人风情，像极了古书上那些招摇魅惑人的妖精。

若是以前，陈葭定是会被激得怒火中烧，不管不顾就扑上去了。如今，经过直播间观众的花式洗脑，她自然也看出来了，刘陵是想激她。

哼！我就便不上当。

陈葭轻蔑地瞥了刘陵一眼：“我说淮南翁主，你若是缺男人呢，我可以赐你几个。”

刘陵脸上的笑容一僵，心中对陈葭更是恨得牙痒痒，没想到多年未见，这陈葭竟然变得聪明了，嘴也毒了。

刘陵吃过与陈葭对架的亏，而且这是在长安，与陈葭相斗，她不会讨到半分好。便只能咬碎银牙往肚子里吞，强笑着道：“阿娇妹妹，果真一如既往的，娇横。”

陈葭不留一丁点面子，直接戳破：“笑得这么假，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让人讨厌。”

刘陵再维持不住，脸都绿了。觉得这陈葭，越发讨厌可恶了。走近两步，满是恶意地低道：“阿娇，你这脾气，难怪阿彻说受不了你。”

陈葭猛地一惊，怒瞪着刘陵：“你说什么？”

刘陵为自己终于占了上风，开怀，目露风情眼波流转：“阿娇可能不知道，当年我和陛下可是情深呢。今日得见，自是再续前缘……”说话间，抬起一根嫩白的手指缓缓点在她嫣红性感的嘴唇上，一点点滑过。

陈葭的平静再看不见了，眼瞪得溜圆，吼道：“你胡说！”

陈葭突然想到，昨天长安街上的那一幕，还有刚才……他们是真的？阿彻，他……陈葭觉得自己脑子里电闪雷鸣，她完全静不下来。

再想到，直播间观众有说过，有一种说法是，刘彻与刘陵搞在了一起。还有刘彻那句，她不曾当真的话：不可三日无食，不可一日无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