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醉梦［24］

“闹鬼？”

游西西坐起来,看向一直以来都非常称职的副会长。

在她不在学校的时间里，鱼乐生几乎包揽了一切的工作，并且打理得井井有条,而现在她听到了什么？

“这两个字从你嘴巴里说出来就像是在开玩笑。”游西西道，“不过你从来不会拿工作的事情开玩笑,所以是什么让你得出‘闹鬼’的结论？”

“是这个。”鱼乐生将手里的笔记本放在游西西面前的桌子上，在确定游西西能看到屏幕之后,点开了视频。

这是一个监控视频,监控显示时间是昨天中午十一点五十三分,一个空荡荡的楼道。

五十三分刚过去两秒,一个女生出现在楼道里,看起来是大一的学生,大概率是贫困生,因为她肤色不正常的黑，明显是刚过去军训。

只有贫困大一新生才会老老实实在军训里晒成这个肤色。

女生目光空洞神色呆滞地一步一步往上走，她像是感受不到疲劳一般从一楼走到了五楼顶层。

游西西注意到时间是11:58，她看到女生径直走到天台边缘，双手握着边缘的围栏，几乎将整个身体都靠在了围栏上。

就在这个时候,女生猛地扭头看向监控的位置，像是隔着屏幕跟游西西对视。

紧接着女生恍惚的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什么。

下一秒,12:00整,她翻过了围栏。

视频戛然而止。

“她没事,掉在五楼的防护窗上，不过昏迷了很长时间，今天早上才醒过来,”鱼乐生转过去笔记本，看着屏幕操作什么，边说道，“校长那边的意思是把这件事压下去，学生会先出面了解情况，然后学校会酌情给予一定补助。”

游西西对此并不意外，不过她确实对这件事起了兴趣，边掏出手机推了下午跟晚上的聚会，头也不抬问道，“你上午去过了吧？”

不然不会把“闹鬼”这个结果放在她面前。

鱼乐生直接将电脑调转过去，“这是今天我去医院跟这位同学聊天的全过程，”他顿了顿掏出另外一个文件袋，“这是这位同学的全部资料。”

鱼乐生显然也不意外游西西会对这件事感兴趣，一早就准备好了所有东西，“你要离开学校，我选了几个学生会的成员陪同，但是我可能不能跟着去了。”

游西西还没明白，她为什么要离开学校，但是她了解自己的这位副会长，因此什么都没说。

视频一开始漆黑一片，只有视频里传出急促的呼吸声，能证实视频里确实是有人的。

紧接着门响了一声，似乎有人从外推开门，光线随着门打开的声音，渐渐充满整个房间，门前地上一条人影被拉得很长。

视频中间是一张床，上面看不到人，但是被子里有一个凸起在颤抖，能够想象出被子里的人受到的惊吓不小。

“李可真同学，我是学生会的副会长鱼乐生。”鱼乐生的声音从视频里传进来，紧接着他走进来，地上的人影随着他进入慢慢缩短。

游西西却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之前的人影似乎被拉得太长了。

“你不介意我把灯打开吧？”鱼乐生没有要征求意见的意思，他直接按了开关，房间里瞬间明亮起来。

这是一件水平还不错的单人病房，窗帘被拉得一丝不露，怪不得明明是早上，但是房间里像是在黑夜。

鱼乐生没有去拉开窗帘，也没有去拉开被子，他转身关上门之后，坐在距离床有一几步距离的单人沙发上，“我不会勉强你一定要出来，但是李同学，我希望你能够清楚我是来帮你的。”

“如果你闭口不言的话，谁也帮不了你。”鱼乐生抬了抬手腕，“我有一个上午的时间等你，当然，如果你一个上午都是这种不能配合的状态，你昨天中午的行为会被定义为——梦游。”

“学校里不能放任一个拥有这么危险情况的同学在学校里，希望你能谅解。”

游西西几乎在他说完就大概明白李可真的情况了。

鱼乐生不会说废话，尤其是面对一个他不需要说废话的学生。

李可真必然是需要在学校里。

她既然没有死成，那就还需要继续生活，而她的生活条件必然不能允许她随意从这个学校退学。

鱼乐生是在威胁。

果不其然，鱼乐生说完给自己倒了杯水的工夫，床上的人露了脸出来，是之前监控里的那个女生。

“你要知道什么？”李可真的声音有些阴冷，像蛇嘶嘶作响，不像是她这个年龄应该发出的声音。

鱼乐生站起身将倒出来的水递到李可真面前，“你知道什么，告诉我。”

李可真没有接那杯水，鱼乐生也不介意，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自己喝了一口，大约是不合口味，抿了一口就放在了桌面上。

“我不知道具体，”李可真露出脸，声音阴冷，“我只能告诉你我知道的，而你要保证我能继续在学校里。”

“不仅如此，”鱼乐生一改之前的态度，温和道，“学校会根据你给予的信息，给你相应的回报。”

李可真沉默片刻，她大概是知道这个“回报”指得是什么内容，过了有一会儿，才开口道：“我没有撒谎，我确实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

“上个周末放假的时候，我在路边摊买了一个手链，地摊老板告诉我，这个手链可以实现一个愿望。”

“你信了？”

鱼乐生第一次露出不太得体的表情，像是难以置信又像是看着什么神奇的生物，不过他收敛得很快。

“我，”李可真似乎也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含糊不清地说道，“那个手链很好看，也不贵。”

“然后呢？你对着手链许了什么愿望？”鱼乐生问。

“我想试试手链是不是真的，”李可真道，“所以我许愿能捡到钱，这是不需要等待，也不需要做什么就能得到结果的一个愿望不是吗？”

“结果呢？”鱼乐生问。

李可真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看着鱼乐生，声音冷得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蛇一般的阴寒，“结果，你不是知道了吗？”

游西西愣了一下，抬头看向鱼乐生，鱼乐生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就是你想得那样。”

李可真中午跳楼失败，第二天一大早鱼乐生给她带去学校会给“回报”的消息。

这也算捡钱了。

视频里李可真似乎没有发现她之前的神情声音有什么不对劲，继续说道：“我许了愿之后，手链一直都没有动静，我也没有特别失望，因为手链确实还挺好看的。”

“直到昨天中午的时候，我刚上/床，突然感觉手链在大烫，之后的事情我就不记得，醒来之后就在医院。”

“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事情。”

鱼乐生望着她，像是想要从她身上看出来什么谎言之类的痕迹，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最后问了一句，“手链呢？”

李可真似乎被这个问题难住了，她脸上空白的对着鱼乐生，低声呢喃道，“对啊，手链呢？”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看起来有些虎头蛇尾，鱼乐生解释道，“后面她精神状况不太好，医生过来了。”

游西西感觉这个回答有些过于牵强，但是她没有继续追问，将文件袋拿过来，边打开边问道，“这似乎也不能得出闹鬼的结论。”

资料里几乎将李可真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事情，事无巨细说了一遍，有多事无巨细呢？

包括她几岁来得例假。

游西西第一回见到□□，有些离谱，“□□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吗？”

“当然不，”鱼乐生诧异道，“这是另外找到的信息。”似乎震惊游西西身为学生会的会长，对学校的事情一无所知到了现在这种地步，解释道，“一般学校里学生的资料只包括他们各项成绩，以及在校所得荣誉。”

游西西这才放心，资料里没有什么特殊需要额外在意的信息。

李可真一直以来成绩不错，被玛丽苏学院录取后享有学杂费免费之外，每月都有一定餐补、学补、资料补，以及考研、留学之类的教育补。

而她需要回报学校的仅仅是在她取得成功之后，不定时回学校进行几次演讲，如果能捐助就更好了。

也有毕业后不能给学校回报的学生，他们需要在学校任职一段时间，直到学校认为收够了应有的回报。

李可真家庭条件不足以支撑她从玛丽苏学院辍学，她没有别的选择。

这段信息能解释她为什么会在地毯上买手链，但是这段信息，对于学校里的贫困生来说，几乎一样。

不需要看档案也能知道。

“你给我一份无用而冗长的文件？”游西西多看了两眼文件里照片上的女孩，语气没有生气，反而有些好奇，“这不像是你的工作水平。”

“这就是问题，”鱼乐生道，“她的过去没有任何问题，那么为什么手链会选中她？”

“您之前问我为什么会得出闹鬼的结论，”鱼乐生弯下腰，将视频拉到最开始，把音量拉到最大，“您听到呼吸声了吗？”

游西西下意识屏住呼吸，鱼乐生似乎也这么做了，房间里隐隐传来楼下学生吵闹声，而近处视频里一片漆黑，里面传出女生急促的呼吸，像是在恐惧什么。

游西西皱着眉头，突然她像是察觉到什么，将进度条拉回去，并且放慢了倍速。

病房里有两道呼吸！

声音离得非常近，在急促的呼吸后，紧跟着就是细小的呼吸。

两道声音几乎重合，如果不是放慢根本听不出来房间里还有另外一道呼吸。

“房间里有其他人？”游西西看之后门打开，将视频暂停下来，“你在房间里没有注意到其他人？”

游西西拉快进度条，到病房开灯的时间。

然后游西西将病房检查了一遍，里面有一个床、一个小型冰箱，一个电视机，一套沙发，一个衣架、一个饮水机……除了床下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我之后检查了一遍，房间里没有第三个人，也没有能模拟出呼吸声的电子设备。”

“所以你猜测闹鬼？”

“不，我猜测有人搞鬼，据我所知，隔壁市汤姆苏学院已经完工。”鱼乐生推翻了他之前的结论，“玛丽苏学院这么多年成绩傲然，既收纳了有钱人家的子弟，给我们一个拓展人脉的平台，又收容了贫困生，给他们一个向上爬的机会。”

“两方人几乎都是学校的后盾，汤姆苏学院想要插一脚，就要一先在玛丽苏学院头上咬下一个口子。”

鱼乐生合情合理推测，“所以我认为这件事就是对面搞得鬼。”

游西西在这方面的信息渠道不如鱼乐生，但她也不傻，立刻翻看资料，果然在李可真的资料上看到了有用的信息。

李可真就读导演系，但是实际上她原本想要报名的是表演系，以及李可真就来自隔壁市。

“这是打印出来的手链图样，”鱼乐生在笔记本上放出手链截图，“我查了她买手链的地方，刚好没有监控。”

“你想要让我去这个地方？”游西西明白了他的意图，也明白了他之前让她离开学校的原因。

“或者也可以您留在学校里，”鱼乐生一副很好商量的模样，“我出去调查。”

游西西垂眸看着屏幕上的手链，却是很漂亮，细细的银白链子上面镶嵌了三颗猩红的宝石。

应该是从楼道的监控截图下来的，手链虚挂在李可真的手腕上，宝石闪着猩红的光芒。

“多少钱买的？”游西西突然问。

鱼乐生似乎没有想到游西西会问这个问题，一时之间有些哑住了，好在他是个成熟的副会长，反应很快，“六块六。”

确实便宜又昂贵。

便宜的是它的价格，昂贵的是它收取的价格。

比起鱼乐生的阴谋论，游西西反而觉得手链本身的问题比较大。

“你决定了是吗？”鱼乐生问。

游西西站起来，径直往外走，“把地点跟信息发给我，不要其他人了，我自己过去。”

“恐怕不行，”鱼乐生道，“新来的那位贫困生，是被指定的副会长，根据校规要求，这件事跟贫困生有关，他必须全程跟随。”

学院里分两派，自然不可能让有钱人一家独大，一般学生会会长是最有钱家的孩子，而副会长就是贫困生中最优秀的。

如果不是游西西太不管事，鱼乐生是不应该当副会长的，不过因为鱼乐生使了点手段，贫困生那边一直没选上副会长。

所以他才能当上副会长。

“现在，我也不再是副会长，”鱼乐生道，“或许您愿意给我一个秘书助手当当？”

游西西今年大三，学生会的事情，几乎全部都靠鱼乐生，当然不会拒绝，“需要签署文件吗？”

“这个不用，”得到想要的答案，鱼乐生笑得真挚多了，“您同意之后，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