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第 178 章
十分之矫揉造作。
洛金玉如何看不懂他这点儿小心思,微微叹一口气,道:“先前我便想来探望,可你身涉要案,我不被许入内。今日我是以你案之主审身份前来向你问询相关,不便与你亲热。”
嗐!咱家在指望这木头什么呢!
沈无疾也不在这儿闹,闻言道:“好。洛郎中且问。”
洛金玉退到一旁,让外面的人抬进来一张桌子与椅子,文书在桌上摆好笔墨纸砚,入座执笔,做记录状。
洛金玉便一一问了起来,沈无疾则一一作答。
洛金玉所问皆为沈无疾被状告之种种条条,譬如河南赈旱灾粮银贪墨、黄河官修堤岸倒塌、某地巨贪捐官上任、贪敛无度……
沈无疾道:“河南赈灾粮银,咱家确实拿了,但一分没留,全给了曹国忠。”
洛金玉皱眉:“你为何要拿?”
沈无疾沉默片刻,道:“赈灾一事是曹国忠主办,咱家当时在他手下做事,他明令咱家从中取利,一日钱银不入他指定钱庄,一日司礼监不盖印发粮。事出紧急,拖一日,河南饿殍多上千之巨,咱家不得不听他吩咐。”
洛金玉问:“事后你也未向朝廷检举此事?”
“当时曹贼只手遮天,咱家不愿以卵击石。”沈无疾停了一下,冷笑道,“咱家敢问都察院在曹贼被咱家扳倒之前,又弹劾过曹国忠何事啊?”
洛金玉又问起其他事。
沈无疾继续道:“黄河官修堤岸,咱家是监督,可官修堤岸一向是工部遣派官员亲为,怎么不把工部那些人都算进来?”
洛金玉道:“你将涉案之人一一说出就是,本官自会一一问询,可你乃官修监督,堤岸偷工减料导致坍塌,你亦有不可推卸之责。”
沈无疾冷冷道:“咱家又没有避责!当年事发,咱家立刻就请罪了!可如今洛郎中敢把工部一一问询,当时那些人可不敢!工部尚书是喻首辅门生,其女与小喻大人结的娃娃亲。因此众人不敢往下深究,倒是想杀咱家一人灭口,可碍着曹贼面子,到底不敢下手。最终此事儿扣了咱家一年俸禄,打了咱家二十庭杖,不了了之。”
洛金玉严肃道:“但无论如何,此事重提,你也脱不了干系。”
沈无疾嚣张得很,嚷道:“行啊!咱家还怕这事儿不能重提呢!白给人背了黑锅,那二十庭杖换个身子骨弱点儿的,命早没了!就是咱家,当时也趴床上俩月没下地儿!重提好啊!最好这事儿立案大审,叫工部那些负责的人都来打二十庭杖!谁不让重提,咱家就是谁爷爷!”
洛金玉忙拉住他:“休得无礼!就算工部固然有错,可你亦是监督失职。”
沈无疾犹豫一阵,叹气道:“嗳,咱家是失职,这罪,咱家愿意认。可其他人也一个别想逃!当年,咱家监督修堤,是头一回独自离京担这大担子,着实也一时难辨其中浑水深浅,到了那儿才知,修个堤岸也大有文章。”
黄河堤岸坍塌,引致两岸无辜百姓死伤数百、流离失所之人上千一事,着实令沈无疾愧疚,否则以他个性又怎会主动上书请罪。
这与赈灾一事有微妙区别。旱灾非他所为,而堤岸却是他亲自督建的。
可修建之时,沈无疾着实也无奈。
在那之前,他一直在东厂做探子,于官场深浅确实不太明白。是曹国忠有意提拔他,让他日后进司礼监做得力臂膀,因此派他这差事,让他试着独当一面。
沈无疾去之前以为这事儿很简单:不就是在当地雇用苦力、采买材料,然后修堤?能有什么别的?
哦,他倒是也知道其中必然有些贪贿,比如雇苦力实则花了三万两,对朝廷报账三十万;材料采买三十万,报账一百万。
他没有想到的是,事儿远远比他想的更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