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第 145 章
沈无疾勃然大怒：“事儿是这么些事儿,怎叫你说出来，好像成了咱家的错？”
何方舟沉吟片刻，长叹道：“还真不是你的错儿,是洛公子的错儿。他就该看着你气死你亲爹亲哥,就该看着你淹死你干儿子,打死你家狗。他竟还说你,可真是不知三从四德，休了吧。”
沈无疾拍案而起：“你怎么不说曹耀宗那个傻子成天在东厂吃白饭，该被扔出去打死？”
何方舟转过头去,叫来小宦奴，微笑道：“这壶酒喝完了,再送一壶来。”
小宦奴正要领命而去,何方舟接着柔声道：“记着,往里面加点儿药。别加多了,够毒哑沈公公的分量就行。”
小宦奴：“……”
府里被沈无疾闹得人仰马翻,洛金玉好容易一一安抚下来,已是一夜过去了。待他回头一看,沈无疾早没了。
来福心情复杂道：“老爷让您别找他，也找不到他。”又道,“他说他去东厂了,您不去接他，他就死在东厂，不回来了。”
来福接着道，“老爷说后面这句话只是对小的说的,不是对您说的。但小的心想，他应该是对您说的。”
洛金玉：“……”
洛金玉洗了把脸，换了身干净衣裳,整整齐齐、俊秀风流地去东厂接夫人。
东厂门卫远远见着洛金玉，面露喜色，急忙迎上去：“洛大人！”
“您可算来了！”
“沈公在这儿！”
“您是来接沈公回府去的吧？”
“夫妻俩哪有隔夜仇？床头打架床尾和！”
“沈公年纪尚轻，还是个孩子，洛大人多包涵！”
“您里面请，快请——洛大人来接沈公了，快去通报！”
洛金玉：“……”
好在东厂所处僻静，百姓轻易也不愿来附近转悠，都绕着走，因此没外人见着平日威风八面、令人闻风丧胆的传说中shā • rén不眨眼的东厂之人如此谄媚嘴脸。
就差跪在地上求洛大人带走沈公了。
平日沈公来倒还好，可如今沈公是带着怨气来的。来了没十二个时辰，他已踹坏了耀宗的摇摇木马，吓得孩子好容易哄睡着了还在做噩梦打哭嗝儿；何公劝他多喝点儿酒，意图灌醉他睡一觉，不料人没灌醉，倒是半醉不醒，越发撒起酒疯，大半夜的，先高声唱戏，后大声吟诗，还提着酒在屋顶上舞剑，顾影自怜，悲悲戚戚，一时间众人惊醒，还以为冤魂索命来了。
好容易听明白了，是沈公闹腾出的声音，他们一时又以为是洛大人红杏出墙了要纳妾。
细问清楚，哦，是洛大人不让他骂他亲爹打他亲哥淹他义子。
这委实是劝无可劝。
既不敢劝他别骂他亲爹打他亲哥淹他义子，又不能说洛大人不该不让他骂他亲爹打他亲哥淹他义子，亦不能支持他骂他亲爹打他亲哥淹他义子。实在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好容易何公将他从屋顶拽走，大清早的，东厂诸人起身出门，途经后院池塘，就见一人坐在水边失魂落魄、落寞寂寥，任谁去和他打招呼，他都要先用幽幽的眼神盯着人看一阵，看得人浑身发毛，方才幽幽开口：“也是来瞧咱家笑话的。”
“沈公，属下并无此意——”
“咱家瞧你像个笑话！”
“属——”
“还看？！”
“属下这就告退，不扰沈公——”
“都走！稀罕呢？从来也没人疼咱家！咱家所求过分吗？咱家不贪钱财权势，不图什么，就图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儿，竟就求不到吗？！”
“……沈——嗳，沈公，属下不走，属下陪您说说话，一抒心中郁结。”
“滚！”沈公顿时厉目而视，尖声骂道，“少在这儿见缝插针的！一池子水在这儿，照照自己什么模样儿，竟也敢打咱家的主意！咱家早就觉得你看咱家的眼神不对了，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背着棺材跳水——存心找死！你且过来，咱家今儿就教你知道什么叫不该看的别看，不该想的别想！你这混账！还敢跑？跑什么？站住！如今竟是谁也敢不将咱家放在眼里了！都是混账！都是！天下男儿皆寡幸，今儿咱家就叫你们都做太监！来人哪，把那混账抓起来，阉了！”
“……”
此等惨案在短短时间内发生不止一起，直叫闻者觉大难临头，见者思唇亡齿寒，东厂今日的外出办公积极性大为提高，人人抢着往外跑，宁可冻死他乡，也不留在东厂。
总而言之一句话：求沈公别如此欺软怕硬，有本事去找洛大人骂啊！
洛金玉被东厂人热情似火地迎接进去，坐在客厅里等他们通传沈无疾。
半炷香后，那人回来赔笑：“沈公问大人，可知错了？若大人知错了，他就宽仁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不计较这事儿了。”
洛金玉皱眉：“劳烦转告他，家中私事，我不欲向外传说，请他亲自来和我说。”
沈无疾听人转达这话，十分警惕，觉得这话听起来像是洛金玉不肯认错。
其实不认错倒也罢了，可洛金玉若不认错，恐怕还要倒打一耙，继续说他，更甚者，要和他翻昨日旧账。
嘶——昨日旧账不能翻！翻了，咱家就讨不了好，少不得还要被牵着鼻子走，去向那姓明的老头儿道歉。
道歉也罢，怕只怕道歉之后，那老头儿从此成天来这套。金玉虽不见得当真被说动悔婚，可时候久了，难免耽误咱家好事儿。
那些都可稍后再说。要紧的是，洛金玉他竟不肯认错！
咱家与他夫妻一场，夜夜温存，日日恩爱，胡话都肯说了，胡事也敢做了，时不时还对咱家吟诗做赋，说些再叫人疼爱不过的甜蜜话……还以为石头也长了心了，如今却为着别人那样说咱家！咱家满腔的一厢情愿，竟是将真心都错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