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第 92 章

沈无疾坐在太师椅上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对他道：“你把账结算清楚，好叫洛公子明明白白去借钱还债。”

账房偷偷地看一眼夫人，又偷偷地看一眼来福，以眼神询问：怎么啦？

来福以眼神回复：老爷的心思，谁敢揣测？谁能揣测？！

沈无疾看向洛金玉，皮笑肉不笑道：“人是留不住，那钱就得收回来，少亏一点儿是一点儿。”

洛金玉无奈道：“我说过，我会尽力在春闱前赶回，并非一去不返。”

沈无疾瞪眼道：“你还说急着和咱家定亲呢！到现在还没定！你说的话能信？？”

来福恍然大悟：噢！原来今日这番闹腾，是老爷逼婚——啊，不，是老爷定亲不成，由此引发的！

洛金玉也总算听明白了，沈无疾是惦记着这件事儿，借题发挥呢。

可是——

洛金玉认真解释道：“并非我言而无信。我说过，原本你我都没血亲在世，因此我请媒人过礼也名正言顺。可如今你父亲在世，我们岂可私定终身？”

“你这意思，若咱家那便宜爹不同意这门婚事，咱家又是空欢喜一场？！”沈无疾厉声道，“咱家这是认亲呢？还是给自个儿找俩活祖宗回来？！还认什么认！咱家稀罕？！”

“认亲大事，你不可口出狂言！”洛金玉注重伦理礼仪，哪能听沈无疾这样说话，立刻出言斥责。

沈无疾更觉委屈，咬牙切齿地将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指着账房骂道：“呆头鹅似的发什么呆！咱家请你回来享福的吗？！算账！”

账房无奈，只得将纸笔摊在八仙桌上，等着老爷发话。

沈老爷冷冷道：“从洛公子来咱家府上第一天算起，他衣食住行、请大夫的，都算上，一个子儿也不许少！少一个铜板儿都恐污了洛公子的满袖清风！”

洛金玉：“……”

账房握着笔，浑身发热，额角冒汗，求助地看向来福。

来福帮不了他，默默垂头。

账房只好自救：“老爷，这账目繁多，小的得回去细细查算，一时半刻在这儿，恐写不出明细来。”

老爷不耐烦道：“就在这儿写！你这废物！咱家来报，你来写！”

账房只能道：“是。”

老爷想了想，道：“洛公子吃了咱家两条千年夫妻参，算他五百两一条，不算贵了。”他看一眼洛金玉，问，“洛公子觉得这个价如何？”

洛公子哪知道千年夫妻参什么价。他一个穷光蛋，打小连三年的碎参都没吃过。

虽然洛金玉质疑自己是否真吃了沈无疾整两条珍贵的千年夫妻参，毕竟自己身体这么虚，这样大补好像有违药理，可他更做不出腆脸问价、看起来像要赖账的事儿，只好道：“我不知价，你知道，就你定吧。”

看看！就这样的人儿独自出远门，路上被卖了还得帮着数钱！

你就算不质疑一下是否真吃了两条，也至少还个价！怎么就任咱家坐地讹钱了？平日里不是能言善辩吗？怎一提钱，就这么好哄？

沈无疾痛心疾首，指着账房道：“写了吗？”

账房点头：“写了。”

沈无疾继续道：“极品血燕不说十斤，五斤也有。算六两银子一两，九十六两一斤，共四百八十两，写上。”

账房都听不下去了：“老爷……”

沈无疾扬声：“嗯？！”

账房迫于他之淫威，瞬间打消了为夫人仗义执言的念头，道：“写下了。”

沈无疾道：“还有些别的，什么冬虫夏草、百年灵芝——哼，咱家府里抓的药，哪儿有差的？一千五百两，便宜你了！那些东西又岂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

洛金玉觉得不用再算下去了，反正自己还不起。

沈无疾说着说着还来劲儿了，又说：“还有请大夫的钱。曹御医可是国手，寻常人见他一面都难。就是皇亲国戚，也不是个个儿都能有此殊荣。一千两！至于另一个街头庸医，不值一提，咱家就当送你的了，不算钱。”

洛金玉：“……”

沈无疾看着他吃瘪模样，得意起来，端起茶，一边喝，一边继续坐地讹钱——不，是算账。

“洛公子穿的衣裳都是请京城里出名的裁缝亲手缝制的，料子无一不是贡品好料，算个三百两吧。”

“鞋子就当送的了，不算钱吧。”

“那些发冠玉簪，虽你没怎么用，可若非是给你用，咱家可看不上那样式，因此还得算你的帐，五百两。”

“饭菜你倒没吃多少，不算你的钱了，咱家不缺这口饭。”

“你住的是咱家府里的主屋，呵，按京城最大那间客栈的上房价格算……”

“你还向咱家借过钱，……”

“你要看的那些书，……”

“咱家配给你的下人与护卫，……”

“……”

终了，沈无疾问账房：“一共多少？”

账房心如死灰：“回禀老爷，一共八千七百六十五两。”

沈无疾大方道：“零头抹了吧，算八千。”他看向洛金玉，露出虚伪之极的笑容，“洛公子，去借钱吧！”

洛公子：“……”

但凡寻常人在这儿，不说想赖账，怎么也得质疑问询一番，断然没有就听任沈无疾信口开河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