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约定
从小到大，因为成绩的事儿，江昼被姥爷打过罚过，被爸妈训斥过，被老师苦口婆心的劝过，还有其他数不清想让他好好读书的办法。
“哄”这个字却是头一回听到。
江昼心里热乎，嘴上却不屑一顾：“你当我三岁小孩啊，还哄着我念书。”
姜袭不好意思的笑笑，又继续放软了声音道：“哥，我知道你对你的人生有规划，你想做的事儿也一定能办成，但是我不想看到你的成绩拖你的后腿，你应该让它成为你的助力，把你带去更好的地方。现在再不喜欢，也就忍耐个一年多，还有我陪着你，好不好？”
这话说得恳切，江昼差点一口应下来，但还是没被他绕晕，在他脑门上点了一下：“你头一回过问我这些事，怎么了，受到什么刺激了？”
“呃，上次你们老师给林姨打电话，我在旁边听到了。”姜袭轻声说。
江昼的老师应该是让家长劝劝江昼收心专注学习之类的，但林姨只是轻叹着说“老师我知道，我也试过很多次了，但那孩子，哎，还是算了吧，随他自己······”
这话听得姜袭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他哥那么好，怎么能算了呢，任何时候都值得对他寄予希望的呀，不能算了，他想冲上去和林姨辩解，但又实在迈不开步子。
说一千遍的宣言，都不如一点点真正的改变来得实在。
姜袭想让他们看到他哥的改变，看到他哥的好，永远永远都不会放弃他。
江昼抱着双手：“是我妈又骂我了，让你听着不好受啊。”
姜袭干脆承认：“对啊，我不想林姨再骂你了，我想让她对你刮目相看。想让所有人都对你刮目相看。哥，现在完全来得及，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我负责监督你。”
“可是，可是我·······”
江昼不是不心动的，但是他对学习的放弃都到了承认自己是笨蛋的地步，想一下子转变过来太难了，从前他觉得放弃学习就是对爷爷父亲最好的报复，他们越想让他干好的事儿，他就越不在乎。
可是渐渐地，他发现这是对自己人生的不负责，他并没有报复到任何人，完全是在伤害他自己。
但歪路走得太远，一时间真的不好扳回来，他都不记得上次认真专注的坐在教室里听一节课是什么时候了，这让他有点恐慌。
“哥，哥，你别着急，”姜袭看着他的眼睛，“刚刚说的都是目标，是大话，要是有压力，就把那些甩在一边。你就记着你自己说的话，全当是看着我，要看紧点，我学习的时候你也在学习，我们做一样的事，就算是人不在一处，心也是在一起的。”
这话听得江昼心跳如擂鼓，他喃喃的重复：“人不在一处，心也是在一起。”
姜袭的眼神透亮，全然不知这话的厉害，连连点头，“对啊，就单纯这么去想，是不是就没那么大压力了。”
压力是没有，就是脸臊得厉害，话是他说的，江昼是替他臊得慌，脸热手麻，忍不住站起身想躲开，这不知羞的小孩居然又起身一把抱住他，继续软声软气的哄，“哥，先不要去想结果好坏，就应我这一回吧，好不好嘛。”
应，有什么不能应的，现在让他从楼上跳下去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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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昼决定好好学习了。
从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念头，但都是一闪而过，跟飞虫似的从眼前一晃，根本抓不住。
但现在有了可以抓住的理由，一个软萌可爱的小东西。
但小东西的天赋再高，成绩再好，高中的知识也没接触过，远远不能做他的老师，只能做监督陪伴者。
江昼想从头开始补课，还得找他们真正的老师。
主动来班主任的办公室是头一回，主动寻求老师学习上的帮助更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班主任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改试卷的钢笔划破了纸张，邻座的数学老师把茶水都喷了出来，两人站起身望着江昼，连连让他重复了三遍才确定自己听到的是真的。
消息不胫而走，校霸加成绩吊车尾决定改头换面好好学习了！
一时间，高二四班十分热闹，大家都抱着眼见为实的想法来过来看，江昼成了动物园被观赏议论的猴子。
猴子十分淡定的在座位上写学习计划，这是班主任要求的。
猴子的两个好朋友帮忙驱散了人群，也跑到他座位边上确认真假，江昼长长叹气：“变坏容易变好难啊，最基本的信任都没了。”
“我们相信你想要变好，只是太突然了。”周晓东说。
“对啊，不知道你受什么刺激了，你最好坚持下来啊，我刚刚听到，好些人等着看你笑话，说你是作秀。”李戍说。
“谁管别人看啊，作不作秀的我自己知道就好，还有我的监督员。”江昼继续写着学习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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态度端正了，重新投入学习却没那么容易，首先是上课，江昼强迫自己的眼睛盯着老师看，恨不得把老师的脸给盯穿了，但思想却还是习惯性走神，溜到窗台外面跳跃。
再来，静下心完成作业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江昼从前从来不把作业当回事，不知道高二学生的作业量那么巨大，熬夜写完都很难，更别提写完还想干点其他事了。
一时间，江昼的生活也变成了两点一线，而且这个点是把他死死困在里面的，不得自由的点。
这种生活坚持一周可能很容易，一个月有点难，两个月就快把他逼疯，但至于为什么没疯，全靠他身边这位小小的监督员。
每次江昼解不出题，反复背诵的知识点又卡壳想要拍桌子发火时，就会对上一双沉静纯澈的眼睛，把他的火瞬间给熄灭了，而后嘴里又被喂了一颗奶糖，甜的什么脾气都没了。
姜袭也不止是喂他奶糖，这些天江昼不管想吃什么姜袭都会给他做，把这大少爷惯得不轻，经常写到半夜，笔一丢，向椅靠一仰，拖着长长的音调喊：“我—饿—了！”
姜小厨师便会下楼去露手艺。
渐渐地进入了习惯期，江昼已经不觉得学习难熬了，甚至会因为没弄懂老师上课讲的知识点，没完成当天的任务而睡不着。
而这种习惯为他进入高三做了良好的铺垫，在高中时期学业最重的这一年，他没有手忙脚乱，压力和疲累避无可避，但总归是按照自己的学习计划，从容前行。
“今天来个通宵吧。”这句话江昼经常说。
姜袭只好舍命陪君子，他其实不喜欢熬夜，更不主张彻夜学习，他的时间很规律，到点就睡，到点就起，但江昼是拼命型的，又是要补从前的空白，不熬夜是不可能的。
凌晨三点，屋内的灯还亮着，林恩给他们送来了热腾腾的鸡蛋面，儿子的变化她一直看在眼里，从惊讶不信任转变为现在的支持关心。
“西西睡着啦，怎么不让他去床上睡？”林恩小声的说。
“叫了，他不听啊。”这小子其实每次陪他熬夜都会睡着，一开始江昼还赶人，后来就随他了，等自己结束后再把人往床上抱。
江昼吃着面，故意把香气往那边吹，但小睡神依旧巍然不动，真是厉害啊。
快速吃完之后江昼又投入了题海，大概两小时之后，外面天色将明，江昼伸了个懒腰，喝了一口早已冷掉的咖啡，接着撑着脑袋看了一会旁边的人。
解乏，提神，又觉得踏实。
挺奇怪的，这么个小家伙，睡着了还这么厉害。
外边天色一点点变亮，准备把人抱到床上的他突然改变主意，把人抱到窗台边，拍了拍他的脸，“西西，醒醒，看日出，快看日出！”
“嗯。”怀里的人嘟囔一声，又靠在他怀里睡过去了。
这个位置看到的日出和那种从地平线上一点点跃出来的感觉差远了，出的也不怎么让人惊喜，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他身上时，江昼还是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他继续在姜袭耳边磨着：“快睁眼快睁眼，日出太美啦，不看你会后悔的，快睁开眼睛，快睁开。”
姜袭被他吵得没办法，迷迷蒙蒙的睁开一下眼睛，大约三秒之后，眼睫又自动合上了，“嗯，好看，可我喜欢日落。”
江昼哭笑不得，这估计都没看清是什么。
算了，还是把人放回床上吧。
放好之后，江昼却没什么睡意，他找了件外套披上，继续看书。
姜袭睡醒的时候，发现他哥是趴在桌子上睡的，穿好衣服走过去的时候，江昼睡得正香，半张脸都埋在卷子里，右手里还拿着水笔。
姜袭一阵心疼，他哥说话一向算话，答应了好好学习就会一直憋着劲，虽然之前也有进不去状态发脾气的时候，但从来没想过放弃。
而自己好像平静得近乎冷漠了。
“哥。”姜袭推了推他。
推了几下江昼就醒了，接着猛然跳起来，“我艹，迟到了吗！今天还有英语小测呢！”
“没有没有，今天是周日呢。”姜袭说，“你去床上多睡会吧。”
江昼抹了下眼睛，“我先读一会英语再说。”
“先睡觉，起来再学习。”姜袭说，“我给你定闹钟，两小时之后叫你，你早餐想吃什么？”
江昼也不再坚持，打着哈欠拖着身子往床边走，“油条，豆浆，烧麦，蒸饺······”
后面念得什么姜袭没听清，凑过去听，结果听见他哥在说英文。
念了几个英文单词后又转头睡了。
一旦有了目标和闯劲，日子就在加速往前飞，一直到高考前夕江昼都在维持这样的状态，老师和同学也早就对他的好学生身份见怪不怪了。
随着高考渐渐逼近，每个人的弦都绷得越来越紧，家里人为了照顾江昼这个考生，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这天江昼正在家里复习，妈妈的手机忘在了楼下，在客厅响了大概三十次左右，江昼才慢吞吞的去接。
“你好，我是姜袭同学的班主任张老师，请问您是姜袭的家长吗？”
听到姜袭的名字，江昼要窜起来的愤怒才压了下去，他哦了一声说，“我妈妈不在，我是姜袭的哥哥江昼。”
“是江昼同学啊。”张老师说，“那你妈妈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不清楚。”他最近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这样吧，老师你告诉我是什么事，等我妈回来我再告诉他。”
“哦，”张老师有些犹豫的开口，“那个，我不知道姜袭同学有没有和家里说过，他不愿意去市一中读高中。”
“什么？”江昼有点懵。
“你应该也知道，仁德中学大部分的学生上完初中后就会直接升高中部，每年能被市一中录取的学生并不多，站在学校的角度，姜袭这样的好苗子能留下自然是好事，但作为他的老师，我觉得市一中才是最适合他的。我找了班上好几个同学聊过，只有姜袭，他好像很坚持留在这里。但是，又不肯说是什么理由······”
江昼答应和姜袭聊聊，又谢过老师才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