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倒计时二十分钟（三合一）
程琳还想问什么,但又想到他们还面临着倒计时，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我就不耽搁你了。”
程琳笑了一下，最后看了他一眼。
“我相信你可以的,但还是祝你好运。”
她说完这句话,便转身钻进了通风管道。
常洛看着她进了通道，不一会里面就没有声响传来了，应该是她已经离开了。
他也不再耽搁，直接回到了控制室。
在这个时间点,一切尚未开始。
一切都来得及。
Weiming的手记已经清楚地表明了，这个密室的成因，某种程度上是他的懊悔。
323疯狂肆虐的黏液和触手,不仅是海水的隐喻,也是做出了违背自身决定的Weiming的怨恨和后悔。
这份怨恨，更多是对他自己的。
所以要完成他的心愿，只需要做出顺应他本意的行动,也就是——在遇到礁石之前，选择右转。
每一轮重启，密室都是在一次巨大的震动后,黏液就开始肆虐，玩家几乎无法做出其他的举动。
那个时间点,便是船撞到暗礁的时间点。
常洛调出了控制界面,在输入代表“我心永恒”的那串密码后,他轻轻垂下了眼。
等他再次抬眼,手指便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回车键。
控制界面上，船的前方已经出现了两个红点，一左一右，红得扎眼。
船的下方,是两个简单明了的选项：“Left”，“Right”。
这个时候，常洛却犹豫了。
在这个关头，哪怕选择右转，难道就会是万全之策吗？
区别只是，死的是哪部分人，或者死的人是多是少。要做出没有牺牲的选择，是不可能的。
如果Weiming当时选择顺从自己的本心，选择右转，难道他就不会背负这份愧疚吗？
常洛想到了程琳先前的话。
“这份罪责，一辈子都得背着。”
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很快，面前的界面上，红点的距离就更近了。
两个选项也变成了红色，闪烁着，催促他做出选择。
在这一刻，常洛感觉自己仿佛就在那艘船上。
他看到了漆黑的海水，像黑暗里的巨口，汹涌着想要吞噬他们。
而他手里，决定的不是送谁去生，而是送谁去死。
常洛感觉到一阵眩晕。
恍然间，眼前的一切都像是变成了深渊，耳边呼啸着海浪声、人群的呼喊声，还有无数听不清是什么的声响。
声音裹挟着黑色的海水，变成了一张带着利齿的口，铺天盖地地朝他扑过来。
在这张巨口面前，是两盏巨大的红灯：“左边，还是右边？”
噪音越来越响，震耳欲聋，常洛感觉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了。
就在这呼啸即将吞噬他的时候，他勉强伸出手，按下了“Right”。
声音一下子安静了。
常洛从臆想中清醒过来，看见面前一切如常。
面前的界面依然闪烁着，只是两个红点的位置发生了变化，说明船的方向改变了。
然而没过多久，界面上又一次出现了【warning】的提示。
很快，他就感觉到了地面的震动，只不过程度比上一轮要轻一些。
灯光突然灭了，很快又亮了，就这样闪烁了几次。
空气中除了几下不明所以的声响，就是诡异的安静。伴随着闪烁的灯光，给人一种难以名状的焦灼感。
灯光终于重新稳定，面前的一切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常洛看向控制界面，似乎也和先前没太大差别。
只不过这一次，撞击的部位发生了变化。即便他对航行不大了解，也能看出来，这一回撞击的程度比上一回要轻了许多。
地面往反方向发生了轻微的倾斜，而这一次，门的位置成为了地势高处。
常洛回过头，发现黏液并没有像先前一样涌进来。
因为倾斜程度不高，又没有过多的黏液阻碍，他没有花费太多工夫就走到了控制室外面。
和上一轮相比，似乎一切都颠倒过来了。
他看见一层餐吧的地上干干净净，而二层餐厅的花瓶掉到了地上，还有不知从哪里漫进来的黏液。
他从中走出去，看到122的门打开着，123却关上了。
常洛用门禁卡挑开了123的门，走了进去，看到单面镜的洞口又封上了。
他微微皱起了眉头，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他没有直接用脚踹，而是回到了122，拿出先前打开通风管道的工具，才朝镜子砸过去。
镜子上出现了裂痕，常洛又敲击了几下，它便碎成了几块，落在了地上。
镜子的后面，没有了洞口，而是变成了实心的墙。
*
和KTV密室不同，这次他没有打开一个隐藏空间，而是直接“隐藏”了空间。
密室里只剩下位于一层的几间房间，和控制室。
……为什么？
再一想，常洛就明白了。
当Weiming做出右转的决定后，就没必要返回三层的工具间拿工具，去救一层的朋友。
而应该是位于四层的他，和位于一层的他的朋友分别逃生。
也许初始密室的时候，因为船的撞击，123的房间实际上是出现了逃生口的，这便是单面镜背后洞口的来源。
而改变航线带来的变化，虽然让122的Weiming朋友有机会逃出，却也让123的逃生口消失了。
果然还是没法两全。
但这应该不属于这间密室能够解决的范畴，无论如何，Weiming的愿望都应该已经完成了。
既然323已经封闭了，那Weiming所在的位置，只能是控制室了。
常洛默默地又回到了控制室。
经过原本铺着红地毯的高级餐厅时，他发现那一片区域的黏液又变多了。
他不愿去想这一次的决定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就那么直直地走进了控制室。
控制室看起来没受到什么影响，但在仔细一看，就会看到处于地势地的方位，黏液又开始堆积了起来。
常洛无暇顾及其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很快就锁定了目标。
他走向控制台左侧的柜子。
在那之前，Weiming的衣服和工作牌就放在这个柜子里。
这一次他打开的时候，发现原本空荡荡的挂绳末端，已经多了一张“工作牌”。
牌的边缘，闪烁着镭射的光芒。
常洛默默地把卡牌从挂绳上取下来。
【懊悔的船长】
他曾是海难中罪恶感最强的的人。他的人生永远被困在那间未完成愿望的房间里，懊悔从房间弥漫出去，困住同样悔恨不已的人们。
现在，他做出了自认为正确的选择。为此，他的悔意被消除。他十分感激帮助他的人，于是他将为得到卡牌的人提供帮助。
【注意事项】
懊悔的船长祝福帮助他的人，希望他能找到逃离的出口。
该卡牌只可使用一次。
看到“注意事项”，常洛又翻了个白眼。
但是眼下这个密室依然不稳定，即便转变了方向，倒计时结束时，船还是会沉没。
所以他还是要尽快找到新的“出口”。
“常规出口”程琳已经通过了，这张卡隐含的意思，就是那个出口也已经关闭了。
上一轮的出口是通风口，而卡牌把他变成了烟雾，从中传送了出去。
这一轮的两个通风口已经都封闭了，那还有什么可能是出口的地方？
常洛捏着下巴，沉思了一下。
等他想明白的时候，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上一轮的出口是通风口，是因为boss的形态是“烟雾”，所以卡牌可以让他从烟雾的出口出去。
而这一轮boss的形态是“水”。
这就意味着……
*
常洛站在123的厕所里，有一丝凌乱。
他原本一直不知道这个房间的厕所有什么作用，没想到竟然是……
这个作用。
他和马桶的洞口，大眼瞪小眼。
心理建设了一阵子，常洛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手中的卡牌。
“那么，你要怎么帮助我呢？”
下一秒，世界就在常洛眼前扭曲了起来。
在小电视的观众眼里，常洛突然消失了，只看见下水道的周围似乎有水涌动了一下。
常洛再睁眼的时候，被扑面而来的味道熏得往后退了一步。
还好，最后卡牌是让他从洗手台的下水口那里出去的。
但这并没有改变他现在站在下水道的事实。
常洛看着手里又一张失效的钻石卡牌，心里不由得产生了怀疑：自己集这卡到底有没有意义？
怎么看，都还是像程琳那样从常规出口出去好啊！
不仅可以在剩余的时间休息，还可以吃东西、洗澡，而不是自己辛辛苦苦，却被弄到一个莫名其妙的鬼地方。
尤其是这次……
看着眼前的下水道，常洛第n+10086次想骂密室设计者。
所幸这个下水道还很宽敞，就像是一个大隧道一样，边上还有位置供检查的工人走动，应该是那种大城市的主要下水道。
常洛就站在其中一个出水口旁边的地上，旁边是大河一样的暗流。
墙上有一些照明的壁灯，相隔几米才有一盏，照得通道忽明忽暗。
而水流却始终笼罩在阴影中。
常洛四下看了看，发现通道上方是拱顶一样的墙壁，似乎并没有出口。
只有通道前方，是看不清尽头的明暗交错的路。
他只能选择往前走。
这一关的几个疑惑点，他也已经想通了。
一个是为什么上一关他逃离后回到了招娣的密室，这一关没有。
那是因为上一关的时候，他的招娣卡牌还是黄金状态，那个密室依然不是“圆满完成”，所以他进入了密室的第二轮重启。
而现在招娣卡已经升级成了钻石等级，他就不需要再进入那里了。
至于程琳，她每次都从常规出口出去，手上的卡牌也是普通等级，只能作为辅助道具使用。
她会不会在某种条件下进入先前未完成的密室，暂时还不得而知。但从她的描述来看，目前为止她还没经历过这样的事。
比起这个，常洛更想知道的是，作为和招娣大院直接相关的玩家冯文，和与星夜KTV有关的玩家程琳，如果在对应的关卡收集到了钻石卡牌，会发生什么？
有可能的结果就是，他们能永远离开这栋密室大楼。
钻石卡牌的收集是完成boss的愿望，如果说玩家被拉入这个密室大楼是为了让他们“赎罪”，那么得到对应的钻石卡牌，就说明他们得到了受害者的谅解。
这个时候，他们才可能“刑满释放”。
同样，如果常洛想要逃离这栋大楼，也要等到进入与自己相关联的那个密室，并且得到那一关的钻石卡牌。
Planet密室显然不是“属于”常洛的那个密室，他现在依然身在大楼中，也证明了这一点。
至于他为什么用这么离奇的方式进入这个密室，他也有了思路。
那就是——
常洛突然停住了脚步。
原本下水道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回声，但就在刚刚，远处响起了一阵沉闷的撞击声。
就像是什么东西被倾倒而下的声音。
声音响了两秒就戛然而止，回声也很快消失了，空气寂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常洛又竖着耳朵听了一阵，确定再没有声音响起，这才朝着声音的方向往前走去。
前方有一段路，不知道是壁灯坏了还是怎么，突然陷入了黑暗。
常洛没有停下。
背后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越来越暗的通道里，随着他的脚步往前移动着。
他看起来就像是通往另外一个世界的行者。
黑暗的部分不知道有多长，等到身后的灯光已经完全照不见了，前方的灯光似乎又隐隐约约传了进来。
常洛继续往前走着，面前的路渐渐清晰了起来，他的影子也逐渐走到了后面。
等他又一次站在灯光下时，发觉面前的通道似乎有一点不一样，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
往前走了几步，他看到侧边墙壁上原本是出水口的地方，出现了一扇像是不锈钢的大铁门。
铁门距离壁灯有一些距离，又是内嵌的，远着看只是一片阴影，走进了才能看出点所以然来。
但是光线依然很暗，常洛只能凑到面前，努力地想看清这个铁门的模样。
铁门上污迹斑斑，不知道撒上的是什么东西。但在这臭气熏天的下水道里，倒也不显得突兀。
常洛总觉得这铁门在哪里见过。
很久之后他才想起来——
那是每一关都会出现的，不知道有什么作用的废弃电梯门。
***
和密室里的废弃电梯不同，这个门看起来要更大一些。
但它的旁边没有上下按钮，顶上也没有任何指示灯，更没有钥匙孔或者把手，根本不知道如何打开。
而现在这扇紧闭的大门里面，传出了令人作呕的味道。
刚刚那倾倒东西的声音就是从这里面发出来的吗？常洛皱着眉头想。
突然间，头顶上方传出了警笛的声音。与此同时，大门的上方不知什么地方，亮起了一盏红灯。
紧接着，门的上方出现了熟悉的倒计时牌。
【倒计时00:19:59】
只有二十分钟！
伴随着轻微的震动，大门毫无征兆地打开了，那股恶心的味道扑面而来。
常洛被熏得往后退了一步，险些掉到水里。
与这味道相比，连下水道的水都显得很小清新。
等到那股恶臭稍稍散了点，常洛才又凑近了那扇大门。
在门顶的红光照射下，他看清了门里的东西。
而这情景，险些让他直接呕吐起来。
*
“哗啦——咚！咚！”
还没等常洛缓过劲来，门里的那堆东西上方，又倾倒下来一堆同样的东西。
那些东西几乎堆满了门里的空间，导致有一些被挤了出来，掉到了常洛脚边的地上。
那是一截蠕动的触手，像是腐烂的巨大章鱼脚。
仔细一看，就会发现这和他在Planet密室里，遇到的黏液里的那堆东西一样。
铁门后面的空间，不知道说是垃圾回收处好，还是糜烂海鲜堆好，里面堆着的是尽是些不可明状的黏糊东西，除了那章鱼触手，还能看到招娣密室里的鸡爪。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常洛没见过、但同样恶心的东西。
常洛忍着呕吐往前走去，他看到那堆东西里面还有一些骨头。
不是那种光洁雪白的骨头，而是还沾着腐烂的血肉的、脏兮兮血糊糊的骨头。
而引起他注意的，是一截人的腕骨。
顺着那截腕骨，他看到了它连接着的一只泡的完全发胀、几乎难以辨认的手。
手上的皮肤已经辨认不出正常的颜色，布满了奇怪的丝线和斑点。
常洛想到了那种“巨人观”的尸体。
这“人”大概是在水里泡久了。
他忍着恶心往前凑了过去，和那只手保持着两掌的距离，试图看出更多信息。
这扇门只开启二十分钟，他没有太多时间。
然而这一只他以为是“尸体”的手，突然间抽动了一下，吓得常洛猛地把脸往后退了半尺。
那只骨肉相连的手指，开始微微地蜷曲了起来。然后，缓缓地、缓缓地动了几下。
常洛和它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发现那只手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他于是往旁边跨了一步，看到手指的方向也跟着变了。
那只手想要他身上的东西？
常洛警惕地保持着距离，循着腕骨上方看过去。
他的眼睛逐渐适应了这门里的光线，可以看到那截手臂埋没在那些“东西”里。
顺着手臂的方向，不远处，可以看到这具“肢体”的另一部分。
一只眼睛埋在海鲜堆里，这会正看着他。
*
“呃……”
那张“脸”甚至发出了一点声音。
常洛的汗毛倒竖，不由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但马上被一大股恶臭呛得咳了出来。
“咳、咳咳咳……”
那只眼睛一直看着他。
等到终于他咳完，竟然觉得没那么害怕了。
他再次看向那只眼睛。
毫无疑问，是人的眼睛。
从手臂和眼睛的相对位置来看，这应该是一具完整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