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番外尾声
“不过,奴才这在还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
凌向善挪了挪步伐,领着苏锦言走到一侧的树荫下。
“苏太傅已有三年未曾踏入御书房,想必是为了当年一事,记恨在心,”凌向善拧着眉心,“但至今能劝解皇上的,只剩苏太傅了,不知大人您能否……”
凌向善这话说的明白,是想让他去劝苏锦凌与皇上冰释前嫌,但兄长的个性,苏锦言相当明白。
那日听闻“保小”便关在院子里整日不出,甚至手抄千份佛经,就为了回向给皇后娘娘。
“本官尽力而为。”
“奴才多谢大人,明日便是皇后娘娘的冥诞,若皇上愿意走出来再好不过了。”
这事可难办了,苏锦言滴咕着,该用什么办法,才能将兄长给骗出来呢。
容深独坐在御书房里,看着随风飘扬的烛火。
凌向善等人想让他走出丧妻之痛,说的那些道理他都明白。
但每当远远看见容媛那张与姜浅同个模子刻画出来的容貌,他就不敢正眼瞧,更不用说亲近。
三年了,除了一开始抱过一次,便再也没抱过。
外人总说,容媛不得宠,长大成人后肯定难熬出头,但谁能理解,他引颈期盼的孩子,他想亲近却又不敢的心思。
他怕每看一次,那张笑脸盈盈的面貌便会在午夜梦回中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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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容钰紧盯着书本,愣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苏锦凌捧着一本治水的书,抬眼望去,便见容钰一脸心不在焉的模样。
“太子,有心事?”
“没有。”
想也不想的反驳,更加明显,苏锦凌放下手中的书,来到容钰的面前,指着上头的字:“那您和微臣说说看,方才您都看了什么?”
“这页真有这么好看,让您看上一个时辰?”
“舅舅……”
被人戳破窘境有些难为情,容钰摸着鼻子,先是看了眼在远处和奴才玩耍的容媛,低声道:“明日就是母后的冥诞了,您觉得父皇今年会出席吗。”
听见“父皇”二字,苏锦凌脸上的温润沉了沉,过去两年,姜浅的冥诞,容深连一次也没参加过。
说什么丧妻之痛,不便出席,在苏锦凌眼中就是逃避。
“舅舅,舅舅?”
苏锦凌从恍神中回神,轻拍着容钰的发顶:“会的,肯定会的。”
这话连他自己也不信,但为了让容钰放心,只好面不改色撒谎。
“但愿吧,妹妹那日才来问孤,为什么父皇都不去看她,孤都回答不出来。”
容钰很是心疼,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容媛的心情,自己当初也是这么以为的,后来多亏舅舅才走出来。
但容媛不一样,出生后便全程由奶娘照料,没有母后父皇的疼爱。
与她相比,自己幸运多了。
“太子无需担忧,明日皇上肯定会按时出席的。”
苏锦凌说的话莫名让人安心,容钰乖巧点头将注意力放在书本上,不再去烦恼。
舅舅从未骗过自己,他相信明日定能看见容深出现在冥诞上。
一侧的苏锦凌陷入沉思。
当夜,御书房迎来贵客。
容深罕见放下手中的毛笔,双手交迭放在桌上,看着对面的男人。
这个男人曾惹得他醋味冲天,但姜浅扯着他的衣袖执意让这男人教导孩子,他最终只能应了。
同为男人,又同为深爱姜浅的人,容深一直以为苏锦凌能懂他的心情,但事实却大大的相反。
“还真是稀客,在这三更前来见朕,何事要秉。”
容深面上的漠然,苏锦凌嗤之以鼻,将视线撇开,多看一眼都厌弃。
“若不是锦言设计,您以为微臣想来?”
苏锦凌在来之前已经想通今日容钰的反常,方才问了东宫的奴才,才知道原来苏锦言傍晚时来过一趟。
那会儿他恰巧在练字,没有察觉。
后来才想通,原来是苏锦言过来敲打一番,容钰帝王权术尚未学习透彻,自然没看出来苏锦言的技俩。
对于苏锦凌的出言不逊,容深没什么情绪变化。
“没人求你。”
容深扫了一眼,不再理会,继续垂眸处理政务,水患最为严重的玄城已解决,接下来就是东北的缺粮。
那些官员各个推三就四,容深捏着人中,想着对应之策。
“明日冥诞,务必出席,太子已经不下一次询问皇上今年是否会出席,公主虽小还不明白,但依然心心念念着皇上能够去看她一回。”
提到冥诞又提及容钰容媛,容深面色一沉。
“出席如何,不出席又如何,内务府皆已办妥,不差朕一人。”
“若姜浅知道会怎么想,哦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孩子的父亲一眼都不肯瞧,就连冥诞也不愿参加。”
“什么爱她护她,在微臣耳中通通都是言、而、无、信,”苏锦凌毫无温度的眸子扫了容深,“当年就该阻止她入宫,苏家主母的位置更适合她。”
语气挑衅,目无君王,与平日众人所见的温文儒雅的公子哥韵味完全不同。
容深脸色一变再变,最后重力拍桌。
“你懂什么,你懂朕亲眼看着她没了气息的感受吗,你懂朕坐在这龙椅上的孤独吗,你懂朕想救她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吗。”
“你不懂,你一个不懂朕有多爱她的人,根本不会懂!”
正当容深和苏锦凌僵持着谁也不让谁,外头待命的凌向善正皮笑肉不笑拦着想闯入御书房的蓝慕。
“国师,您行行好,皇上正在里头和太傅……”
“哎,国师您别硬闯,奴才方才说了,里头……”凌向善喊破了喉咙,依旧没拦住横冲直撞的蓝慕。
心里不禁怨怼当初皇上特许国师随意出入朝阳殿。
蓝慕方才站在院落观天象,发现空中诡异又熟悉的星象,赶紧跑进屋子拿去先前的纪录,一查看,果真如自己所料,今日的星象就和前些年皇后娘娘失足前一晚的一模一样。
明日正是娘娘的冥诞,若自己猜测的没错……
蓝慕抑制不住情绪,连忙前往朝阳殿,不顾凌向善的阻拦,直接闯入。
里头人正进行僵持,没人要开口给对方台阶下,便见一阵疾风袭来,蓝慕推门而入。
原本心情就不是很美丽的容深,盯着擅自闯入的蓝慕,语气不耐:“这大半夜的,一个两个都凑到御书房做什么。”
“找到了,我找到让娘娘回来的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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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宫里的奴才忙进忙出,就为了将冥诞办的隆重。
以玉圆为首,指使着场地的摆放,自从姜浅走了以后,她自请到内务府里工作,如今对于各宫的事物了若指掌,从前的欢脱褪去,换上成稳的性格。
“小卫子你动作快点啊,吉时就要到了,若要耽搁,待会总管修理你,我肯定不救你。”
“玉圆姑姑,咱家这就去,这就……”
小卫子赫然失声,玉圆顺着目光望去,惊见那穿着乡上金龙服饰的帝王,领着众人跪伏在地上。
昨日,今早国师才过来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让她务必过来冥诞会场,玉圆原本想不明白,如今见到帝王,却懂了。
“原来是皇上要来啊……”
玉圆低喃着,来了也好,娘娘在天之灵肯定高兴,前两年皇上都不愿前来,玉圆心中是怨怼的,但也知道皇上不过是怕触景伤情。
这事怪不得他。
容深今日一袭水色常服,看不出冥诞的沉重感,是当年姜浅最喜欢的颜色。
这颜色在这三年已是宫里显着的禁忌,上到总管,下到慎刑司,人人皆晓,帝王绝不穿水蓝色,如今再次穿在身上,代表的含义,众人心里跟明镜似的。
今年的冥诞举办在凤仪宫,是稍早凌向善亲自过来传话的,以至于出现方才各个手忙脚乱的画面。
往年甚至追溯至前朝,任何后宫嫔妃的冥诞,无非是请寺庙住持进宫里来诵经,亦或是在玉华殿里焚香,草草了事。
唯独姜浅的冥诞,若说帝王在意,前两年也没见着他人影;若说不在意,那也不会每年都盛大举行,还让整个大兴朝在这一日禁止嫁娶等大喜行为,就为了哀悼姜浅。
“你们都退下吧,今年朕想和皇后一起过。”
容深踏入久违进入的凤仪宫正殿如是说,环视了一圈,什么也没变化,唯一不同的便是,喜欢坐在一侧软塌上的人儿不见了。
“凌向善和玉圆留下。”
被点名的玉圆愕然,小嘴微张,似是不理解这么做的含义,随后连听见帝王补了一句:“你是她的大宫女,理当陪着。”
“是!”玉圆咧嘴一笑,原以为帝王会因为当年自己失职而惩处自己甚至发落至慎刑司,这些年她都战战兢兢,深怕被抓到错误,如今帝王让她留下,玉圆自然是高兴的不得了。
带闲杂人等离开,容深瞟向上头梁柱,沉声道:“下来。”
凌向善见怪不怪,在一旁甩着拂尘,唯独玉圆直瞧着梁柱看,就差看出花来。
眨了眨眼,本不在寝殿的国师,突然窜出,吓的玉圆连忙后退几步。
“皇上果真好眼力。”
“少说废话,赶紧办事。”
蓝慕瞟了面无神色的容深一眼,别人他是不知道,但他认识容深多少年,一些小习惯或多或少都知晓,比如说右手攥在膝上,表示内心此时的忐忑。
今日这事他也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但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愿意去试,如同容深所想,昨晚已和容深苏锦凌探讨这是的可行性。
两人皆没回应,由其是苏锦凌,不知晓姜浅的身份,不知晓这些怪力乱神之事,只觉得蓝慕胡闹。
蓝慕朝容深点了点头,向北方走了七步,又拐向西方走了五步,最终来到一张不显眼的凳子前面。
弯下腰轻敲椅角周围,发出滚石细碎的声响。
玉圆缩了缩身子,往凌向善靠去,刚要询问,便见那张凳子往旁边移动,平滑的地面下陷,切割成一层层的石阶,里头很黑,但不难看出这是通往某处的入口。
玉圆在凤仪宫服侍多年,对这入口一丁点也不知晓,若非今日亲眼看见,她还以为那凳子就只是张摆饰,就是张摆着古董花瓶的凳子。
“公公,皇上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奴婢怎么都没看懂。”
“你无须懂,你只要知道,你家主子就要回来了。”
“公公,你这是什么意思?”
“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