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生态缸
江汜:“嗯。我东西不用带,那边都有,马上彪叔就来接我送我去高铁站,你再睡会儿。”
窦惊澜把他手腕握得更紧了。
江汜呲牙:“疼。”
窦惊澜又一下放开。
江汜:“走之前没什么要说的了?”
窦惊澜坐起来,只是看着他。
江汜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似乎是沿着脸的轮廓转了一圈。
从右眼起,下落到唇,再转到左眼,由眉毛向上,接着回到眉心,定在鼻梁,接着重新和他对视。
这眼神安静又带着点难言的深刻,看得江汜有点害臊。
他只能笨拙地扯皮,才让自己好受点:“干嘛这么看我啊,又不是不回来了。还没走呢就这么想我?”
窦惊澜听他的话,笑了笑,没有反驳。
“嗯,早点回,我等你。”
*
江汜从家走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飘的,直到坐下来拿出手机看到对方发来的消息,眉眼都弯起来。
老家在隔壁遂西市。
下高铁时,出口有人撑着伞,面容熟悉,走过来说:“少爷,家主让我来接您。”
江汜看他撑伞,奇怪地看了眼天空,才发现在飘雪。
“江小少爷?”
很久没回家,这封建的称呼让江汜有点不适应。
车里安安静静,来接他的就是司机,江汜坐在后座和窦惊澜报平安:“下高铁了,正往家走,遂西下雪了。”
窦惊澜:老家在遂西?
江汜:嗯。
窦惊澜发来一张今天的午饭菜谱。
用的江汜之前记调料的便签纸,和江汜的字挨在一起,相比起江汜爱飞散的行楷,窦惊澜的字更一笔一划。
这种两个人写一张纸的经历很新鲜,新鲜得江汜长按手机屏幕,把照片存下了。
随着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越野一路驶出市区,驶离国道,开上山路。
路上廖凌飞没头没脑地发来一个对不起。
江汜挑挑眉。
这是小弟出事儿大哥来道歉了。
江汜笑了笑,把这条删了,没回。
等到在一座恢宏的西式城堡前停下来,江汜才问:“现在都不住之前的七进门了?”
司机疑惑地说:“什么?”
江汜:“以前不是住的七进门大院吗?”
司机笑了笑:“哪家宅子那么好看,您记这么久?咱们不一直住在这儿吗?”
江汜想到自己失忆,从容地接受了自己不仅失忆,还可能记忆错乱了的事实。
他下了车门,第一反应手自然地下压,拦住了弯腰要给他鞠躬的两排侍者,给江女士打电话:“我到了。”
江沚:“嗯,在家好好待着,去三楼主卧睡吧,那里最安静。”
江汜试探道:“啊?那间在哪啊?”
他语带试探,想试试江女士知不知道自己失忆的事。
这几天在家除了看资料,他别的空余时间都在想这个问题,恨不得碰见一个可能知道的人都要问问,却不敢明目张胆地问。
总觉得江女士会直接把他送进精神科。
江沚没有丝毫停顿,口吻温和地解释:“进门正对的屋子三楼最中间的屋子,最隔音,知道你不爱吵闹,让其他小辈住下面了。”
连话都不带停的,看来是不知道。
江汜沿着花坛往里走:“嗯,我哥呢?他回来了吗?”
沿路碰到的佣人看到他的脸,弯腰行礼。
这些行为让江汜更不舒服,却没法挨个叫停。
每次回来都觉得像个封建大家庭。
他只好加快步伐。
搞得几个佣人刚看到他还没来得及行礼,他人已经闪进门里。
江沚:“他还在飞机上,下午就到了,先在房间里待会儿吧。见到人要问好、不准抽烟、不许酗酒,当然了,你也可以做,只要不被我发现。”
江汜头痛地向楼上走:“知道了知道了……”
江沚停下唠叨,说:“那就自己在那里好好待着,我晚上再回来。”
江汜和一个年龄大他一些的长辈点头行礼,看到那长辈臂弯挂着的白大褂,疑惑地问:“江女士,别告诉我你现在还在上班吧?”
江沚轻轻地纠正他:“不是上班,是工作,既然知道了,我就没必要和你多说了,好好待着吧,我继续工作了。”
挂下电话,几个研究人员开起了玩笑:“江博士,您儿子又打电话了?”
江沚从容一笑,走回他们中间:“孩子大了,麻烦事儿多起来了。”
“不管他。”
江沚点了点缸壁:“我们先把这个小家伙搞明白再说。”
她面前是个透明的生态缸,不知名的溶液罐里,泡着一个男孩儿。
说是人类,却并不像。
脸色苍白,颧骨突出。
察觉到江沚轻点缸壁,它睁开浅金色的眼睛,眼带一点厌烦。
像是在说,不要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