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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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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庆王朝军权除了固守长安的禁军以外兵分为四,是从高祖皇帝那一辈儿传下来的规矩。四位异姓侯爵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互相牵制,又互相配合。除了直接把南疆打到灭国的南安侯徐巍能得空在长安城中呆上个一年半载以外,其他三位侯爵基本大部分时间都驻扎在边关喝风吃沙。但他们的亲眷贵属却需全部留于京中,并且还要定时定点的向皇帝朝拜,当个尽职尽责的“人质”。

这一套运行了一两百年,四位异性侯爵袭承人利益不同,掣肘不同,弱点不同,再加上皇帝手里一直捏着另外一半调兵的虎符,倒也一直和平安定。几代侯爵也一直尽心尽力,从外表看,整个大庆都显出一股真切的国富力强来。

直到内阁变天,首辅换人。

四大异性侯爵在经历了周璁数十年有计划的温水煮青蛙之后,终于四去其二,徒留南安候徐巍与东晋候张衍仍然健在。其余二人皆因不同的罪名身殒长街,血染昭狱。遗留下来的两块兵权虎符暂被兵部保管,西北二边关也被安排上了不同的人镇守。

而此次奉命押解灾银的就是东晋侯张衍之子张文。

此人瘦高一条,竹竿儿似的骑在马上,被春日里的东风一吹左摇右摆,活像两根不太稳健的筷子。

黑色的帅旗上印着烫边儿的“张”字,藏在草丛里的徐晏青当即皱了皱眉,心道一声“来者不善”。

因为朝堂之上谁都知道,张衍张侯爷与周璁周首辅好的恨不得穿同一条裤子。这一趟派张文前来,显然没安什么好心思。

五百万两官银压着,车轮在地面上碾出了道道深入骨髓的辙印。迎接的官员像是饿极了的野兽,瞳孔里冒出森然的绿光。

良齐不动声色的向前一步,朝张文施然行礼道,“下官是此次赈灾的河道总督良齐,见过小侯爷。”

张文早已行冠礼,袭爵位,被称为小侯爷无可厚非。只见他端坐于马背,昂着头,由上至下地看了良齐一眼,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颇为瞧不上似的说道,“陛下现如今点兵遣将,都只是看一张脸来了吗?”

这话里头调笑味儿十足,身后的官员群里爆发出一阵低笑。

被称为“花架子”的良齐神色未变,嘴边仍挂着淡淡的笑,“谢小侯爷夸奖。但人在其位,谋其事,陛下交代给臣的一干差事臣已尽数完成。小侯爷此次前来,周马劳顿,好在黄河洪灾已除,流民已安,您可以放心的长驻于此了。”

“你说什么?”张文的脸色终于变了变,他猛地翻身下马追问道,“你说......黄河洪灾治理成功了?”

张小侯爷脸上的疑惑太过真切,看的吕禄与鄂豪蓦地一愣。

倒是良齐神色坦然,“是啊,不过灾银还未到,受灾地区也还未重建,所以我等一直没有上呈禀报。”他向左欠了欠身,为张文让出条路,状似无辜地问道,“怎么了?小侯爷?”

张文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身后的两位大人一眼,“没事,例行询问罢了。带路吧,良大人。”

马鞭在他背着的手里捏成了个扭曲的弧形,最后几个字也几乎是从牙缝里咬出来的。

这一趟豫州之行,本来不用张文这个级别的人出马。但周璁特意点了他,为的就是一方面确保稳住豫州本应发生的“叛乱”,另一方面是为徐晏青脖子上的架起的第二道“铡刀”。

可现如今他人刚到地方,就先被晴天霹雳打了一遭——黄河洪灾治理成功,这跟周首辅交代的也不一样啊?

而且一路走来,虽然城中房屋多数损毁严重,饥民成片。但处处路口皆有粥锅,百姓排着队倒也秩序井然。别说叛乱了,连个带头闹事儿的都没有。

张文的脸色越来越黑,让身后想来套近乎的官员看那样子都不敢开口。

搞不清状况的吕禄与鄂豪更是一头雾水,云里雾里的出了一身白毛汗。

良齐将一切收进眼底,脸上的笑愈发深了。

等到了府衙,满载官银的箱子一个接一个抬了进来。张文坐在主位,冷冷的朝下方扫了一圈。

他也是在战场上见过血的,眼底寒光乍现,惊得一众人都吓成了鹌鹑。身旁的良大人更是眼观鼻鼻观心地闭了嘴,充当起了真正的“花瓶”。

张文面对着明晃晃的十几箱银子,心情差到了极点。

他本想着此行只要灭了几个不长眼的刁民,再替被暗杀的徐晏青收个尸,任务也就完成了。若是往复杂了说,万一暗杀的人失败,徐世子大难不死来到豫州,他也就多一步,以“共事”的名义于背后给上他一刀,做做“死于□□”的假象,也就完事儿了。

可眼下第一步便出了乱子,往后该怎么办?

周璁曾许诺他事后可拿灾银的一半——二百五十万两。这可不是小数,就算是威名显赫的侯爵府,乍一听见这个数依然惊了一下。

张家父子从上到下一个德行,只要有钱花,有肉吃,旁人对自己都恭恭敬敬的,那给谁卖命都一样。

何况小皇帝不过十之七八,跟他谈什么“忠贞君国”简直愚蠢。

既然周首辅能拿出银子,那张文替他开路也没什么不对。

可眼下,没一件事在计划里,摆在面前的银子也都成了土块——既不能带走,又不能私吞,看着着实气人。

有小厮从后头上前来为侯爷看茶,张文被这一打断,终于找回了些理智。

不管如何,还是得先跟周璁通个气儿,小侯爷默默地想。虽然不知道这中间出了什么岔子,但看上去那位大人远在长安,耳朵被什么人堵住了,连消息都闭塞起来。

府衙在春暖花开的日子里冷了半天,终于随着张文的起身化开了点冰雪,众人看见小侯爷回归平静的脸,只觉得连空气都流通了。

良齐笑眯眯地冲着张文道,“侯爷有何吩咐?”

“我一路舟车劳顿,现在银子送到了,这里也没有我的事,先行告辞。”张文放下手里的马鞭,连看也没看旁边两个饭桶一眼,只是朝良齐拱手道。

“小侯爷客气,”良齐浅浅一笑,做足了君子的做派,“底下人已为小侯爷准备出上好的客房,您可以直接前去休息。”

吕禄一路上都企图跟张文搭上话,可身旁的鄂豪一而再再而三地拉住了他——就连现在也是,吕大人甩开鄂豪的手,压低声音怒道,“你干什么?!没看见小侯爷来了吗?!咱得上去跟他通个气儿啊!”

“通个屁,”鄂豪目送着张文的背影喃喃道,“事情有点不对劲。”

张文的身影走过游廊,待行至一拐弯处,他回头朝家将耳语三两句。家将领了命,足尖一转便从另一头消失了。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一只雪白的信鸽忽闪着翅膀从府衙内院腾空而起,带着豫州城内真实的消息,飞向远处。

日光灼灼,西边的偏屋上头同时有几粒碎瓦微不可查的晃了晃。

府衙正中,甲兆适时地取出一本绿皮的小册子递给良齐。下头的人都认得,那是之前他们自己誊写的“账本”。

吕禄欲往内院迈出去的脚登时便被钉在了原地。

银子上头流转的光像根鱼线,死死缠在他脚腕上让他动弹不得。

在这个世上,有人贪权有人贪财。心底住着的野兽仿佛永远也喂不饱,尖嘴獠牙明晃晃的裸露在外,拼命嗅着空气中那一丁点的蛛丝马迹。

什么小侯爷什么互通消息,先统统为银子让个步。

“吕禄大人,”良齐没接,而是示意甲兆高声宣读,“捐——灾银三万两!”

“张睿张大人,捐——灾银二万五千两!”

“何康宁何大人,捐——灾银二万一千两!”

“......”

一长串的各级官员葡萄似的念出来,上面的银两果然是当初他们自己写上去的。一时间,所有人脸上都挂了笑,心说里外里简直是白赚——毕竟都是往想贪的数上写的,到省了日后层层划分下去的麻烦。

甲兆念完,在场的官员除了远道而来的鄂豪以外,全部都登记造册。

良齐朗声问道,“各位大人,这些记载,可有错处?”

底下人齐声回道,“并无——”

“好!”良齐负手而立,有飞鸟从他身边划过,将青衫广袖带起一片涟漪。他点点头,将所有的冷眼旁观全都藏于胸腔,面儿上只露出一副虚情假意的笑来,“那各位大人上前来领银子,为防止人数混乱,领完的请在账本上按下手印,作为凭证可好?”

这方法听上去多此一举,但尚在情理之中。有异议的,让银子的白光一晃,也懒得计较那么多了——毕竟马上就要拿到手了,多此一举又能怎样?银子还能再飞了不成?

以吕禄为首,其余大小官员全都分列成排。按着良齐的嘱咐一个个上前来领银子,按手印。此情此景竟与府衙外头,城内长街中领粥续命的灾民不谋而合,像是两幅自郐(kuài)无讥的画。

被这么一打扰,吕禄暂时将要命的张小侯爷抛诸脑后,满心满想的都是先把银子带回家去藏好。

府衙里满堂的人,除了张文带来的亲兵神色木然地立着,也只有鄂豪一人脸上还维持着基本的理智。

因为长途奔袭,这位从长安来的工部尚书满打满算也掏不出百两银子,只能想着事后从吕禄身上扒。可不知怎的,先是被张小侯爷意外的反应惊了一下,后又旁观了这么一场大戏,鄂大人内心陡然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之感,连带着右眼皮也跟着一起发毛,突突地跳个不停。

他有心上前提醒一下吕禄,但奈何那人整个儿都陷进去银子里去了,两眼都弯成了元宝,估计也听不进去自己说话。便腿一抬,想先绕去内院跟张文通个气儿。

可还没走出两步,便被良齐拦下了。

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吏部侍郎大尾巴狼似的笑着说,“鄂大人,你让我好找。”

鄂豪一愣,“不知良大人找我何事?”

“鄂大人,眼下灾银已到。各位大人手头上又有别的事需要处理,能否请你帮个忙?将剩下的灾银细分划下,赈灾建城?”

鄂豪下意识就想拒绝,“我只是个监工,大人还是......”

“鄂大人,”良齐轻轻压了一下鄂豪的手腕,脸上带着笑,话音却是一副不容拒绝的模样,“我有点事想去打扰一下张小侯爷,鄂大人帮我先行列着即可。”

他几乎是踩着最后一个尾音转身的,连一个反驳的机会也不再留。

鄂豪呆呆地目送一袭青衣的背影,只觉得右眼跳的愈发沉重了。

内院与前堂距离稍远,游廊七拐八拐,又因刚到的一大批灾银导致大部分衙役都去守前堂去了,后面的方寸之地就显得寂寥僻静。

良齐边走边把账本揣好,甲兆跟在身后,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抹真心实意的笑。

快了,周璁手底下这条名叫吴平之的胳膊,就快斩断了。

张文的房间在东厢房,良齐一路前来,站到了木门前。

他心里明镜儿似的,押送官银这么大的事,周璁不会派一个不相干的人来干。这位张小侯爷想必刚进内院时就已经放出消息回长安了。

只是眼下拦与不拦都一样,豫州大局已定。别说来的是个侯爷,就算是周璁亲自到了,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话虽如此,该安抚的还是要安抚。良齐收拾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抬手叩了叩门。

屋内一片寂静。

忽然,身后的甲兆面色一变,上前低声道,“大人!没有守门的侍卫!”

良齐瞳孔微缩,猛地一把推开了木门。

客房里没有开窗,但依然有光透过高丽纸撒进屋中,排成了两道笔直的光条。

张文的其中一只脚就四仰八叉的吊在光条里。

良齐推门的手僵在空中,脸上少见的出现一抹实实在在的错愕。

有多久了?

自从那日府前一别,自己便一门心思扑到了黄河洪灾上。一边与吴平之斗智斗勇,一边又得想尽办法赈灾安民。

一颗心恨不能长出十八颗眼儿的连轴转,疲闷乏累,竟一点也没有察觉到这件事。

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见到她了?

少女的长发高高束着,脸色有些发白,但眸底却是一片碧波潋滟,巴掌大的俏脸儿上刻满了真切的心疼。

她穿着朴素简陋的粗布麻衣,像是一路上风餐露宿久了,由内而外的显出一种明晃晃的病态。

良齐下意识的就想上前叫一声“阿轻”,可余光瞄到窗边窄框上靠着的人影,又被瞬间钉在原地。

徐晏青双手抱臂,没型没款地倚着。他脸是冷的,眼也是冷的,仿佛一块久冻未化的冰坨。

他脚下乱七八糟的摞着几个人,分明是已经失去意识的张文和他的贴身亲卫。

良齐微微一愣,房间里的情形太过匪夷所思。饶是他智多近妖,此时也感觉有些转不过弯儿来。

徐晏青出现在这无可厚非,早在拦下吴平之第一封密函开始,良齐就料到他们不可能杀得掉世子。

徐家为了大庆征战百年,是在徐巍这一代才真正将南边收拾成了一个一劳永逸的状态。徐晏青幼时便被老侯爷带上沙场,吴平之想凭几百个连长安都没出过的禁兵暗杀他,怎么可能?

但为什么阿轻也出现在这?并且为什么她会跟世子在一起?还有徐晏青毫不遮掩的敌意.......

那是一种近乎赤/裸的、野兽般的敌意。

良齐只看了世子一眼,便轻而易举的读懂了他眸底的意思。

沈轻没想到这个时候良齐会过来,她还穿着可笑的麻衣,脸上更是未施粉黛。她想上去看看他,想要拢一拢他的手,说一说这些未见的日子里长安的风吹的有多凶。

她有些难以抑制地抬了抬手,却不小心牵动了胸口的伤。

疼痛像在心底狠狠抽了一鞭,沈轻呆在原地,脑子里蓦地翻出一个久时未想的问题。

若是现在过去了,如何跟良齐解释这伤是怎么来的?又如何解释那天晚上的包扎和身上的衣服?

女儿家的心思像是绣绷前理不乱还剪不断线团,缠缠绕绕顺着胸口涌入四肢百骸,最终化成一汪亲近与躲闪两厢交汇的泉,缓缓从眼底露出颓然的一角。

一时间,屋内三人各怀心思,谁也没有动,个中充斥着一股诡异的微妙,恍若三足鼎立。

跟进来的甲兆何其敏锐,他在浮动的尘埃里品出了点“最好闭嘴”的微末直觉,尽职尽责的替他们关好门,充当起了人形木棒。

但总有那么些个不长眼的,比如世子脚下躺着的张文。

毕竟也是个武将世家出来的,张文抗打能力比常人要强上许多。

当他哼哼唧唧半眯着眼渐渐转醒的时候,有三个人同时出手——

徐晏青一脚飞踢过去,正中脑门。同时甲兆手里的捏着的小石子也瞬间飞出打到了差不多的位置,还有沈轻将出未出的骨针.....

良齐:“......”

他不跟着做点什么好像都有些说不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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