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三章

洛肃云其实还记得初见应劫的那一幕。

雪松悬月，天地尽白，院落里，刺骨的冷中，他看见师尊拥着那孩子，手掌相叠，一划一划地，勾画符文。时间就像凝固了一样，光尘散漫，近乎停滞。

他咬牙切齿，嫉妒的很。因为，那个位置本来是他的，一开始就是他的。

一夜，他趁师尊不在，暗地来到那间小院，见那孩子坐在院里，呆滞地低着头，黑耀石的伪眸干净无垢，与人偶无异，安静的，如同未曾存在一般。

然而那一刻，他内心产生了莫大的杀意。因为，他突然察觉到了师尊收其为徒的原因。那是一个未成，未住的生命，一无所有，今后也不会拥有更多，但却具有他与恒藏都没有的可能性。

师尊会产生期待，会近乎泛滥地宠爱，然而糟糕的是，师尊向来对此毫无察觉。

洛肃云幼年时未曾注意到其中的异常，那时候，师尊就是他的唯一，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完美得根本不现实。一直留在师尊身边修炼，他可以走上师尊的大道，证得无上道果，但他并不甘心如此。

他要走自己的路，闯出自己的道，不然，他终此一生，拼尽所有，必然只能仰望师尊的背影，他永远都只能是师尊的徒弟。“妖”族永远只能活在天劫之下，惶惶终日，永无翻身之地。

所以他单方面与师尊吵了一架，言称要为非人者征道，将所有师尊教与他的一切都抛弃，重回无道基无灵根的废体，毅然离开，否定了那段岁月。他要为非人者争道，走一条死路，万古都未曾有人成功过，失败者的尸骸堆积起来能挤满整片诸天万界。

对于当时的洛肃云来说，如果不与师尊绝断，自己就无法真正下决心，一条路走到死。

“不过是我的替代品！”

洛肃云瞳孔竖起，死瞪着面前的应劫，战意暴涨，面色有些狰狞。

他们多少杀上瘾了。过去，他们并非处于一个时代，几乎没有共同待在师尊身边的时间，这种几乎对等条件下的交手万载难逢，一旦杀上头，确实难以收场。

眼见两人联袂攻杀在前，应劫几无察觉地笑了，干脆闭上眼睛，脚下黑炎翻涌，竟如烟火绽放，至简符文散落一地，杀机蔓延。

下一瞬，他从黑雾中抽出一把刀，与扑杀而至的恒藏对砍，刀法奇快，看似高深莫测，实则简单至极，在最好的时机使出最具威力的杀招，砍得刃光四溅，尽显几何暴力。

且，应劫同时避开了洛肃云杀来的凌厉拳印，与之对轰，拳掌并用，毫无顾忌，躯体好像能化作百般武器，应付一切攻击，甚至游刃有余。

“难以置信，他们初入仙道才多久啊！就是周天境修士被压制到同一境界，也不可能打出这样的架势吧。”有人震撼。

“怎么可能！他不是体修，也不是刀修，为什么！”败下阵来的一族天才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杀局。

见多识广如何朱、郝求之都不由目瞪口呆，惊叹不已。

姬浩辰笑道：“后生可畏，不愧是古祖的徒弟。”

然而祁渊面色凝重，氛围显然不对。

“他们还能称为天赋异禀吧？”陈道显想转移祁渊的注意力，极力翻到久远的记忆，万古之长久，确实出现过这种天才，心眼超乎寻常，能够截下先机，但那好像是重瞳持有者吧？

只不过，洛肃云与恒藏亦有手段，或者说，至少不打算保留某一层面的手段了。

洛肃云碧瞳燃起金光，血脉涌流，驱使出了目前这具躯体的最快速度，拳脚杀出重影，快，再快！

恒藏开始双手用剑，为一长一短的参差剑，攻防一体，不见用什么剑招剑式，简朴之极，再强的眼力也从其中只能看到劈、砍、截等初手所学的基本功，好像一切都是天赋所化，皆是本能。

“可怕。”台下一位同代弟子悚然间一身鸡皮疙瘩，看得目不转睛。

此时，三人身上都伤上加伤。多数人认为在两人夹攻之下，应劫就是再有手段，落败也是只是时间的问题。

但应劫的表现再次出于了他们的预料。

这真是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还能使出的手段吗？陈道显面露异色。

在应劫对战洛肃云和恒藏的正中途，擂台上蔓延的黑炎突然生变了。

一瞬间而已，黑炎居然膨胀成了荆棘，亦如深黑的珊瑚，在两人近乎死角的后方爆发了攻击，封锁所有空间，要刺穿两人。

洛肃云反应够快，及时避开了致命伤，但还是被划上了侧腹，血流不已。

恒藏慢一步，不仅被刺穿了右肩，还被吞噬了不少灵力，右臂一时不能用了。

“够狠厉。”洛肃云后退几步，依然不屈。在他与恒藏杀上头时，对方却保持了冷静，如此而已！

“哼，如真身对战，必杀你等！”恒藏冷冷传音。

应劫面色无一丝涟漪，传音两人道：“一想到我在这里杀你们一遍，因果清算，够你们死上几千年，实在忍不住动手啊。”

他边说，手上的杀招根本就没停下来，几刀破开洛肃云的拳印，反身一掌轰飞恒藏。

洛肃云忍无可忍，要再使出一张牌，却不意又被黑色荆棘刺穿脚踝，跌坐地板，神魂一震。

“你死时该是什么表情？”应劫杀上洛肃云跟前，提刀划破地面，黑炎腾腾，完全没有收手的态势。

洛肃云暗骂这家伙一定是失控了，正要提醒应劫这里可是师尊眼下，不能乱来！

然而应劫面无表情，挽起三弦刀花，居然真想当场shā • ré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