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前方只剩一间小院,四旁无邻,它就这么静悄悄地坐落于小巷尽头,浸染残阳。
祁渊没动用神觉,很奇妙,他看着那小院,居然会有一种莫名心悸感,无以名状,似曾相识。
他有些不解,多看了那小院几眼,转身就想离开。
但就在这时。
突然有一小娃冲出小院门槛,四岁左右,很瘦很小,颠颠扭扭,就要跌倒似的,很巧地朝他的方向跑了过来。
祁渊一眼就洞察了小娃的一切,这娃没什么道基根骨,只是曾经有过一双好眸子。
天生重瞳,可直视大道本源,万年未必一出,为无上至宝,即使是列位诸天的至高存在,也会趋之若鹜。
但是已经被挖了,现在这双“眸子”是最低廉的黑耀石所饰,那许是挖眼之人仅有的慈悲。
“大哥哥!”
祁渊正想着,这娃居然就跑到了他跟前,脸上笑盈盈,花儿似的。
“大哥哥!”
“你明明无法视物,却叫我大哥哥?”
“啊呀?”小娃似乎不解,手还抓着祁渊的道袍,明明无法视物,却还是仰着头,或许是觉得委屈,眼眶微红,咬着嘴唇,强忍着泪,但最后还是哭了。
祁渊蹲下,拍了拍小孩的脑袋。
他看到一些因果,知晓这小孩有颗赤子之心,干净无垢,但重瞳被挖,对其神智影响很大,也许一辈子都会是小孩心性。
“可惜了。”旁观的诸天同是一种想法。
这时,简陋门槛处又走出一个小孩。
五岁左右,黑发灰眸,刘海偏长,但遮不住五官的精致秀丽,若不是穿着过于朴素,颇像仙家后代。
灰眸小孩盯着这边一言不发,眸光十分幽暗,完全不像小孩。
祁渊洞察到灰眸小孩根骨被毁过,筋脉一塌糊涂,活不到成年。
接着,灰眸小孩身后还走出了一个小孩。
六岁左右,银发碧瞳,第一眼看就像个女孩,但只要仔细一看,完全可以从其骨格判断出是男孩。同时,也是一条“幼龙”,一条被废了道基,失去龙体,已经称不上龙的将死幼龙。
与前面两孩不同,银发的他面带笑容,很是礼貌地朝祁渊点头,抱歉道:“小劫到处乱跑,给修士大人添麻烦了。”
银发少年边说边走来,想带回那小娃。
可那小娃抓得很紧,一见银发少年过来,哭的更凶了。
银发少年犯难,看向祁渊。
祁渊拍了拍小娃的脑袋,将其抱起,意外地,那娃真就不哭了,只是依然紧抓着他的道袍。
“他是应劫,门口的是恒藏,我是洛肃云。”洛肃云适时道。
“你们一同生活?”祁渊跟着洛肃云走进简陋门槛,灰眸小孩在后跟着,始终不言。
“嗯,”洛肃云点头,“教书先生收养了我们,但教书先生前几天死了。”
祁渊刚把小娃放回地面上,还半蹲着,听到洛肃云这一句话,忽地一怔。
“修士大人。”
洛肃云咬牙,似在纠结,终于道:“我知道修士大人们来镇上都是为了收徒,修士大人能不能收我们为徒?”
祁渊没有直接回答,反问,“你们想修道吗?”
“想!”洛肃云眸子忽地焕发光彩,如若风起碧湖。
恒藏浑身一怔,难以置信似地瞪大眼睛,那双灰眸亦如死灰复燃般亮起。
那娃也仰着头,无法视物的眼睛一眨一眨。
不只是他们,祁渊的反问同时震惊了诸天。
可祁渊还继续问:“为何修道?”
“变强。”洛肃云斩金截铁,眸光异常坚定。
恒藏几近自语,但祁渊还是听到了这孩子说的是自保。
未等祁渊回复。
旁观的诸天便有人实在忍不住道:“既然这孩子如此早慧,看得出道祖的修士身份,那就肯定清楚其他修士不收他们的理由,一个道基被废,一个根骨被毁,一个重瞳被挖,让他们修炼比本就一无所有的孩子更难啊。”
第五天也点头,“虽然同情这些孩子的遭遇,但这毕竟是一眼就看到头的事。就算道祖再有手段,厄道之世,目前这个情况下,我认为还是找其他孩子比较好。”
“或许有必要跟这些孩子说清他们的情况,他们也可以早点放弃,无需耽误双方的时间。”
诸天议论不休,终是没有一尊认为收徒合适。
祁渊有些听在耳里,表情未有波动,似在沉思什么。
洛肃云见祁渊久不说话,面露紧张,又道:“我知道我们都没有修道的根基,无论哪位修士大人都不要我们。可是道经上说,万物有向道之心,必有得道之路。哪怕只是试一试,修士大人,我不怕死!”
一孩子而已,这个年龄就得把生死挂在嘴边了么。
祁渊转眼一看,那娃不知何时又抓住了他,这回不是道袍而是手。
明明无法视物,心眼倒是很准。
灰眸的孩子也在看着他,即使不说话,祁渊也知道这孩子的紧张。
“不能只是试一试。”祁渊终于开口。
“不能……吗。”
这句话让洛肃云顿失血色,身形忽晃,差点摔地。
好在祁渊及时稳住洛肃云身形,接着说:“要修,就要修无上大道。要变强,就要成至强者。只有到达万古生灵都只能仰望的至高境界,才称得上自保。”
洛肃云听着发愣,似乎没能很快消化下来这些宏伟话语。
恒藏也是呆愣一霎,继而眸光熠熠,双拳紧握。
祁渊轻笑,拍了拍应劫的脑袋,走到小院相对空旷的一处,任暮光倾在身上,轻轻抬起右臂,然后突然横空一振,百万多斤的巨力瞬间爆发,震碎了虚空。
跨越空间,下界不远处有人被立刻轰杀,有人见状惊恐不已,使出极速欲逃。
而祁渊只是轻轻一抓,竟将那人生生从虚空裂缝中拖出。
“你、你已经突破修神境了!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啊——”那人惊恐。
而祁渊右手虚划一剑,那人话未说完就血溅当场。
白衣染血,冷风猎猎,诸天噤声。
任谁都觉得突然,只有仙帝指出,道祖刚刚的沉默并非沉思收徒之事,而是把握敌人的相位!
“只不过,这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血路,你们怕吗。”
祁渊低眸,右手还有鲜血滴落。
他背对残阳,立身天地,道姿凌然,有绝代风华。
见证如此景象,任何一人都当意识到,这是一个独尊万古的无上恐怖存在,无法直视,无法触及,远至虚幻。
“……”
洛肃云看愣了。
恒藏也在失神。
而那眼盲的小娃居然最快打破沉默,笑呵呵道:“不怕!”
说着,他又跑了过去,抓着祁渊染血的道袍,仰头道:“不怕不怕!”
当这痴娃的面,杀了一人,祁渊以为这娃虽然又盲又傻,但也应知道何谓恐怖。
实在没想到,这娃是真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