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祁渊睁开了眸子。
首先，确认情况。这里是厄道之世，属过去，另有这一世的自己。
至于为何能够无视因果来到此世，原因有二。其一，厄道之世的因果其乱无比，是所有过去古世之中，最好降临的一世，无需担心过多因果加身。其二，观想中，厄道之世的自己一直处于存在不明的状态，极为模糊，故不大存在自身因果相斥的问题。
现在，他非本体，只是来自未来的一道观想。
眼前一片石壁，是因为他接收了这个时代一位“死者”的躯体。
其人闭关突破，不料所用灵材出问题，紧要关头反噬己身，令其冲关，饮恨而死。
那时，他在时间长河恰巧有所感应，以查明其死因、为之报仇为条件，接收了这具躯体。
之后，他施展涅槃法，夺回生机，重塑法身，替原身成功突破到了修神境。
根据原身记忆碎片，原身名祁源，为元冥仙宗第七峰之峰主。
说是一峰之主，实为第七峰唯一人，因为上一次的厄劫葬杀了除祁源之外的第七峰所有人。
第七峰一个月前或许强大到与前两峰争霸，而今却包括祁源在内，全数身死，一脉道统就此断绝。很残酷，但在这厄道之世中，应该也很常见。
“放心吧，我必会为你复仇。”
祁渊忽地起身，石洞留下一句法言，久久回声，直到那缕执念如轻烟消散，不复存在。
刚出石洞，祁渊想起一事，重新引动因果，然后视线很微妙地看向某一平视的方向，自言自语似的：“我居然无法观想回去，除了一些声音，就无法知道对面其他情况，但对面可以。”
有些麻烦。
万道始祖盯着那个方向，片刻才转过视线。
全然不知，诸天因那片刻的凝视一直屏息，浑身发冷。
因为，那时他们刚好在议论道祖的过去，而水镜忽然现出景象，当事人就那么恰好地看过来，还不大高兴的样子，着实太吓人了！
祁渊按着原身记忆一路走回第七峰的殿宇楼阁之地。
于山门处见到一位身形略佝偻的灰发老人。
灰发老人同时看见了他，当即一眶热泪，抓紧扫帚，远远就喊道：“峰主！恭喜峰主成功出关！”
祁渊认识这位老人，原身唤其齐伯。
灵峰仙气养身，齐伯年近百岁，尚如凡界四五十岁般。
祁渊看着老人，有些发呆，直到走到老人不远处，才开口道：“齐伯，让你久等了。”
他语气很疏，不大习惯说话似的，面对老人，微妙地有些不知所措。
但此时的齐伯完全没有察觉，他见祁渊安然无恙，一阵纠结，咬牙道：“峰主，执法峰使者有言，第七峰而今修士唯峰主一人……”
“他们想以第七峰唯我一人为由，逐我出这里，以便收下是么。”
“对！”齐伯眼眶很红，愤然道：“那天第二峰使者也在，他们搬出宗规说一峰修士至少三人才可以为继，逼我们让出第七峰。明明宗规也说，这个情况下可以有一个月的时间补充人数。他们这是料定峰主您这次闭关时间长，才刻意欺上门来！”
“齐伯，你无需担心，待我收几个徒弟回来，这第七峰，他们还抢不走。”
齐伯依然紧张，“下界的通道明日就要关闭，峰主当哪里寻找门徒？”
元冥仙宗有一传统，除宗门大选外，非掌门允许的特殊情况，各峰收徒只允许从下界的道源之地收，以保证道种纯正。
而所谓道源之地，指的是上界道统在下界以各种手段，如布阵调山水等干预道运的地域，道源之地的孩童一般天资高，灵根好，易入道。但这属于逆天之法，其结果不出三百年必遭天地反噬。当然，此事只有峰主级别人物接收峰印之后才能得知，齐伯自然不会知道。
祁渊眸光微冷，“无碍，明天之前，我会从下界带回两徒。”
“峰主千万小心，”齐伯担忧，“第二峰一直与我们不对付，这个时候，他们一定会落井下石，恐对峰主不利。”
“嗯，我不在时，你也不要出峰。若遇到什么情况，就撕开这张灵符。”
祁渊说着，递给齐伯一张符纸。
齐伯点头接下，妥善收着。
说到底，第二峰的人早有出手，原身破关灵材有失，会动手脚的，能动手脚的，也就只有他们。或者，更具体，更直接的，就是第二峰峰主之子，王城。
祁渊踏空而行，远望四方，想慢慢找回活在人世的感觉。
极巅之境所观想的世界与现在肉眼、心眼、法眼所见的世界完全不同。
这具身体只是修神境，修为远不及他本体。
从几近全知全能，到这样处处受限的身体，不习惯，但……
“挺好的。”
祁渊遥望元冥诸峰所围绕中心主峰，以及其山脚下的引才殿。
好巧不巧，门口看见了王城。
祁渊生发一念，操作身体血气灵脉，面色变得惨白，极似遭受重伤，境界气息不仅伪装得掉下一境，还有那种继续再掉的岌岌可危感。确认完备后，他才落地引才殿。
欺负年龄不过百余的小辈？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往某一方向看了一眼，对面立刻静默无声。
这怎能算是欺负呢。祁渊自语，带着笑意。
引才殿亦如预料，看见他出现，不少弟子面露惊异之色，但辈分低的几乎都有向他这峰主行礼，除了第二峰之人。
王城身后带着七八个小孩，各个气息非凡，，道基与根骨想来都是极好。他好似对祁渊还活着略表不满，但依然面露喜色，径直向祁渊走来，冷嘲热讽：“峰主看上去状况不是很好，难不成冲关失败了？”
依王城以往的认知，此时祁源必会恼怒。
哪知祁渊一言不发，只是看了他一眼，居然与他擦肩而过，径直走向引才殿。
王城一拳打在棉花上，怒而甩袖转身，再次讽道：“下界已经没有道种了，你现在过去也没用！”
可祁渊无视到底，只留背影。
王城目瞪口呆，表情恰似刚出生的驴崽，难以置信。
“哈哈哈哈，绝！”
旁观的仙帝忍不住爆笑，“亏我还担心道祖会当场出手。”
“道祖自不会在意此等宵小，统统无视！动手多浪费心力！”第四天驳斥，她为少女身，相貌可爱，一双眸子无比灵动。
“你们看漏了，道祖这是布局。”第五天摸摸下巴，不知何时已是一副很入戏的样子，“看！”
画面转向王城，这家伙居然传音他人，要秘密派人下界截杀，说的“不用拐弯抹角了，祁源破关失败，虚弱无比，今天杀他！”。
祁渊来到引才殿，凭着记忆，熟车轻路，不用多说什么，只是站到大阵上，就有人启动阵法。
阵纹亮起，空间即刻转换。
到达下界，祁渊发觉自己身处山岳之上，俯瞰可见一座小镇，背山环水，所谓道源之地。
他神觉粗略感知一通，年龄适宜，又有道基灵根的苗子真就一个不剩。
“你们是不是也觉得根骨道基是修炼的必要条件？认知太差，难不成这就是后世修真界没落的原因？”
祁渊隔着时空也不忘教训诸天，“本座说过，只要有大道之心，能发修道之念，万物皆可成道，你们后世收徒传道，越来越看重道基根骨，忽视本心，所以才导致弟子修到最后道心不稳，偏离大道，叛去外道！”
这话训的，确如其是。
诸天沉默，只有少女模样的第四天率先回道：“道祖所言极是，后辈当省！”
她凡体开局，一路杀伐，最终另类成道，曾无敌一个时代，气焰犹在。
年轻气盛的凌古尘也说，“修真界确实要从根底开始改革！”
朽木尚可雕么。
祁渊不再理会他们，徒步走进小镇，狠话都放了，他当然得好好发挥这示范作用。
不过这小镇的氛围也确实不一般，大抵接待外人多了，镇民并不显得惊奇，只是会多看他几眼。祁渊到底不习惯这些眼神，随便走进了一条小巷。
这小巷很简陋，莫约是这小镇最简陋的几条之一。
祁渊没有目标，只想先走走，于是一路走到了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