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第103章 我愿意
清浊之气的平衡是很有意思的，最开始只是浊气沾染清气，旋光需要将多余的浊气清理出去。但后来，随着浊气日益扩大，清气似乎也成长了起来，开始学会吞噬并转化浊气。
于是这两团气，在人间界的滋养下，都在不断逐渐壮大，成为名副其实的庞然大物。
时移世易、沧海桑田，人间也变换了一副景象。人口大爆炸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每一年的出生率都在不断降低，享受过人口红利的浊气也即将开始式微。
刚刚被他斩杀的那些，已经是浊气的最后一搏，从此以后，这里将不会再蕴养出新的魔头，而已经进化过的清气，已经完全足够压制住浊气。
于是他的存在就不必要了。
旋光一直以为自己的死劫，是在跟魔头永无止境的战斗中死去，却没想到，他之所以要死，竟然是因为世间不会再有魔头了。
不过这样也好，他的使命就彻底完成了。
朦胧中，似乎有一道模糊而弘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它问：如果还能再活一次，你想要什么？
旋光作为神灵的一生，几乎没有感受过什么趣味，可他毕竟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神，所以人世间的沧桑变化，他也都一一看在眼里。而在这个瞬间，那些原本不入眼也不入心的画面，突然出现在了脑海里。
如果还能再活一次，他在心里想，我想要……自在。
自在，这是他即使身为神灵也未曾拥有过，更全然不懂得的东西。可是他守护着的这个世界，那种叫做人的天地生灵，似乎总是在追寻它。
然后他就闭上了眼睛。
……
后面的画面就是漫长的黑暗，然后就直接跳到旋光自黑暗中醒来，接收七魄从小世界带回来的种种回忆。
琳琅连忙停在这里，退出了旋光的记忆。
虽然她其实也有点好奇，不知道从另一位当事人的角度来看，他们两人的故事会是什么样的，但是当着对方的面，直接去看对方的记忆，果然还是太羞耻了。
还是给彼此保留一点神秘感吧。
琳琅睁开眼睛。
“都看完了？”旋光问。
琳琅轻轻点了点头，最后旋光死去的那个画面依旧萦绕在脑海里，虽然明知道他现在已经复活了，就站在自己面前，但琳琅想到那个场景，心里还是有些闷闷的。
神是什么呢？
在所有人——包括以前的琳琅看来，旋光是如此的强大而神秘，即使总不露面，也依旧有无数人在传说他的故事。可是事实上，他只是天道为了镇压天地清浊之气而创造出来的，一诞生就注定要背负着这个使命，直到死亡。
……一个实实在在的工具人。
琳琅在以为自己被旋光当成工具人的时候，心里多少有点愤怒。但现在，她觉得就算他真的利用了她，想要挣脱这种命运，其实也无可厚非。
只不过旋光确实没有过这样的想法，他如水般清澈的心里也想不出这种方法来。
“我没有想过要复活。”旋光的表情十分认真，语气也很郑重，“但是你帮助我，从天道设置的种种考验之中挣脱出来，让我恢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也给了我真正的……自在。”
他这么郑重其事，琳琅反而不好意思了，“其实我也没有做什么……”
“不。”旋光上前一步，握住了他的手，“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记得。”
琳琅做的，远远不止是将他的七魄从小世界里带回来，而是在每一个世界里，都告诉他什么才是对的，帮助他成为更好的人，获得一段更完整的人生——明明她很清楚，那只是在小世界里转世的一个灵魂碎片而已，只要能带走，它们经历了什么其实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那些经历，只对旋光这个当事人是有意义的。
她不但复活了他，更让他懂得了生存的意义，明白了许多道理，学会了爱与被爱。
或者也可以说，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这个旋光，是经由她一手塑造的。毕竟在当神的漫长岁月里，他并没有学会什么，相较而言，小世界里的记忆虽然短暂，却全都是鲜明而饱满的，是构成他的最重要的部分。
“琳琅。”旋光不着痕迹地拉近了跟她之间的距离，“你已经见过我的魂魄最本真的模样，也比谁都清楚，无论是做神还是做人，我都远远称不上完美。”
“所以，你愿意接受这样一个我吗？”
他看着琳琅的眼睛，琳琅也回视着他。这一刻，他的眼睛里倒映着他，目光专注而温柔。她仿佛被这目光丝丝缕缕地粘连包裹，密密匝匝地纠缠围绕。
无处逃，也不想逃。
“当然……”她情不自禁地点头，“我愿意。”
七生七世，他们其实早就已经心意相通，只不过从前琳琅不明白他的处境，所以才会心怀疑虑。而现在，一切都已经解释清楚了，他的想法和心情，琳琅当然也尽数理解。
两人之间的阻碍，自然就都消失了。
旋光闻言，脸上露出一个好看的笑，朝她倾下了身。
刚刚只是牵了牵手，琳琅虽然觉得被他握住的时候浑身都不自在，但也只以为是因为两人此刻正在谈的这个话题，以及两人之间过近的距离导致的。
可是当旋光的吻落下来，她才意识到，两人现在并没有实体，而是以神魂的方式存在的。
而这直接烙印在神魂之上的吻，有点儿太刺激了。
每一点触碰都能激荡起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于是仅仅是一个浅尝辄止的吻，她就有点儿受不了了。甚至有一瞬间，琳琅错觉自己整个人好像都融化了，彻底失去了实体。
旋光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的神魂能量，对琳琅而言还是过于庞大了，难以承受。
于是下一瞬，琳琅再次恍惚了一下，两人就回到了他们的身体里。
然而她才刚一睁开眼睛，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旋光的吻就再次封住了她才唇。琳琅这才想起来，进入神魂空间时，他们两人的姿势就很适合接吻了，现在完成这个动作，简直不费吹灰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