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出宗
只活一人,就没有食物了。
两人视线划过水潭,又同时收起目光,走向梅林。
进了梅林后,两人行一礼,之后同时出手。
裴惜惜:“……”
连生存,也没法阻止你俩比剑?
裴惜惜禁不住沉思,是不是她设定的人设不对?
肯定是这样,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一个以死殉剑,一个为了剑道不要老婆,在剑面前,食物算什么?
她禁不住懊悔,早知道就不照搬人设了。
她托着下巴,只能寄希望他俩比剑只是切磋,而不是生死战。
但她失望了。
一片剑光似雾中,颜今歌的长剑刺穿小歌胸膛。
裴惜惜:“!!!”
连生存,也没法阻止你杀她?
她气得薅了一大把魔念离开。
之后,直至离开太渊宗,都没再理会颜今歌。
太可恨!
倒是颜今歌,知道自己在心魔幻境的表现惹怒了小徒弟,在小徒弟临行前,又给她送了不少书。
裴惜惜怒瞪了颜今歌,抱起书气呼呼的下无霜峰。
在下山之前,她激活改容换貌玉符,换成一张五官平淡、眉淡眼小的脸,身形也缩得单薄,矮上几公分,这样的她,混入人群一点也不出众。
她前往炼体峰山脚,山脚峰碑前,站着山姑,以及另外两名男修。
那两名男修国方脸,五官没什么特色,与裴惜惜一样,混入人群就留意不到。
他俩身上灵气内敛,表现在外的修为是练气七层,但裴惜惜本能觉得对方修为很高,至少金丹以上。
因为他俩身上杀意未散干净,而残留的杀意,很纯粹,像是从无数生死中走出凝结出来的,低阶修士,拥有不了这样的杀意。
这样的杀意,若没有强悍的修为,坚韧的心性,早被杀意所迷,成为只知shā • rén没多少理智的傀儡。
裴惜惜走到山姑身边,低声道:“山姑,是我,裴明珍。”
山姑瞧见裴惜惜,有些意外,眼底却闪过满意之色。
她给裴惜惜介绍,“这两位,左边的是大古,右边的大金,是我们的同伴,你喊他俩师兄便好,对了,你也给自己取个让人连想不到自身的代号。”
裴惜惜点头。
一行人乘坐灵鸟出宗,飞过太渊宗和太渊镇间的山林,灵鸟放下他们,转身回宗。
山姑递给裴惜惜一件灰扑扑的法袍,道:“换上。”
这种法袍只有最基本的变大变小以及自净能力,十块灵石一件,穷修标配。
裴惜惜脱了宗服,换上灰袍,想了想,又将会暴露身份的装饰法器收进储物戒,又用绳索吊着储物戒,藏在胸前。
山姑见了,暗自点头,性格谨慎,心细如发。
裴惜惜装扮好,再望向其他三人,大古和大金此时已经收敛全部气场,之前可以隐约感知到的杀意也消失廹,仿若是真不起眼的小修士,他俩眉宇间还残留着深深的疲惫,像是为生活奔波所累,满是风霜。
再看山姑,她却换了一张略显清丽的颜,眉宇间带着些许魅色,她五官不是多么出色,但眼波潋滟,仿若勾人。
之前裴惜惜便觉得山姑一双眼与容貌不太相符,此时见了,更加确定山姑原本容貌不是圆圆脸。只看她那双眼睛,山姑原本容貌,就差不到哪里去。
裴惜惜问:“你这样,会不会太引人注目了?”
他们三个相貌普普通通,称得山姑五分容貌一下子变成七分。
山姑笑了。
便算聪明,也是个没经历过多少风雨的孩子呢。
她道:“散修里,长得不起眼的,大多活不长,倒是我这样有几分姿色,勾着落魄男人的,反而能活长一点。”
裴惜惜谦虚地问:“那我要不要也换一换容貌?”
“不用,这样恰好。”山姑笑道,“他俩是我勾着保护我的,你呢,是用来衬托我的。”
裴惜惜这才留意到,山姑身上虽然也是灰袍,但上边绣着暗绣,也刻有其他符文,但明显等级比他们身上的要高。
“走,去水临郡。”山姑开口。
大古取出一架破破烂烂的傀儡木鸟,傀儡木鸟见风即涨,落到地上时,约莫两米长宽,坐四人绰绰有余。
一行人坐了上去,傀儡木鸟似飞机般飞了出去。
傀儡木鸟外观看着破烂,但体验感非常不错,外边升起结界,飞行快且平稳,可灵石驾驶,坐在上边,不比灵鸟体验差。
傀儡鸟不可貌相啊。
裴惜惜摸摸身下木鸟,又望着鸟下一望无际犹如棉花的白云,道:“我代号云鸟吧。”
“云袅,行,那就代号云袅。”山姑开口,“你的弟子玉牌呢?”
裴惜惜从储物戒里取出弟子玉牌。
山姑将云袅这个信息记入裴惜惜弟子玉牌内,之后还给裴惜惜。
裴惜惜接过,跟着查看一下,笑道,“倒是比我自己取的好听。”
水临郡因靠近长川河而得名,长川河,起于长川山脉,水势汹涌湍急,水面宽广肆意,山高谷深,暗湍水急,为东域第一大第一长河。
木鸟飞过长川河,可以瞧见河岸青山魏巍,山谷深深,青山与山谷间,有城镇坐落其中。
这些城镇有大有小,有古有新,有萧条有繁荣,大大小小,似天上星辰遍布。
而这些星辰中,有一座巍峨亘古的大城坐落于群山之间,遥望云雾缭绕,房屋错落有致,如云间仙宫。
裴惜惜猜测,那是水临郡府城。
木鸟却没有往府城方向走,而是在其中一座临河的小山按下云头。
山姑取出一件罗盘一样的东西,往里边输入灵气。
须臾,罗盘滴溜溜地转,最后停下来时,红色指南针指向某个方向。
大古道:“真有魔族逃出来了。”
大古的声音低沉厚重,说得快时声音会团成一团,听不太清,因此他说话极慢,一字一句咬字清晰。
大金也讶异,道:“我以为是魔修屠村。”
这一场任务,其实是新人考核任务,带新人出外勤,考核新人的方方面面。
所以,挑选了一个不怎么重要的任务接了。
不想,真有魔族。
大古望向山姑,视线落到裴惜惜身上,传音道:“要不要送她回宗?”
山姑垂眸,声音略显冷酷,道:“不用。既然宗门认为她筑基期有资格,那便按照正常标准来,不必因为她修为低,而降低标准。”
山姑收起罗盘,对裴惜惜道:“云袅,跟上。”
裴惜惜跟上去,视线落到三人的行为上,不自觉模仿。
她从掌教,以及她师父的态度上,察觉到这任务有猫腻,但她师父和掌教总不会害她,学着便是。
山姑留意到这点,再次暗暗点头,观察力强,也善于学习。
一行人一路追踪魔气一边遮掩行迹来到一处小山村。
小山村外的防护罩被破坏,露出里边嫣然屋舍。
屋舍围墙坍倒在地,地面土壤渗入鲜血,颜色沁深。
走入里边,没有察觉到生灵气息,也没有人语鸟语虫语声响,安静到诡异。
大古走到沁入鲜血的土壤前蹲下,用手捏把土放到眼前瞧,道:“魔族三个月前来到这儿。”
大金望向其中一间房屋瞧去,灰白的墙壁上喷溅鲜血,成一片发黑的图案,足见之前惨烈。
大金凝眉,道:“魔族真讨厌。”
大金说话干净清脆,有点少年的奶奶音,这句话听起来有点像撒娇。
山姑取出罗盘,道:“走。”
之后,他们又寻到几处被全灭的小山村,最后罗盘指向水临郡的郡府水临城。
山姑收起罗盘,道:“那逃出来的魔族吃了十几个村子的修士与凡人,又敢进入水临城,他应该化形了。”
大古望向裴惜惜,道:“她修为太低了。”
化形魔修,至少元婴,裴惜惜才筑基。
山姑道:“留个人护住她。”
大金笑道:“我留下吧。”
山姑点头,“行,走,去会会那魔族。”
水临城是一座山城,城内位置高低不齐,还占据几座山,在城内行走,也要翻山越岭。
一行人交了灵石入山门,先穿过一道横索。
横索对面,酒楼挨着山壁而建,行走街道便是悬崖,往左拐是修士去,往右拐是凡人区。
山姑取出罗盘,罗盘滴溜溜的转,在左右间来回转动,这说明魔族在水临城内并不老实,到处乱逛。
山姑收起罗盘,问裴惜惜,道:“云袅,已知目标嗜血弑杀,善伪装不善忍耐,目前位于这水临城,但没法追踪,要抓住目标,你会如何做?”
裴惜惜想了想,问:“是隐藏身份,还是不隐藏身份?”
“隐藏身份。”
“目标任务嗜血弑杀,且不善忍耐,那么他肯定会继续作案,我觉得,可以去平民区酒楼收集信息,看有没有讨论命案,若有命案,在什么地方?”
“还有,三不管的贫民区,或者下九流聚集地,这些地方命贱如泥,死掉一两个人地头蛇就给处理掉了,不会传到外边去,我觉得,还可以去这些地方,找本地人问问。”
第二个地方,还是裴惜惜从弟子入门试炼里得到的灵感,弟子试炼幻境里,小男孩小唯不断强调,一旦入斗场、红俏阁、南馆基本上很难逃出,那么这些地头蛇下辖势力,死人是不是很寻常?若是他们受魔族威胁,一直偷偷献贡凡人和低阶修士,也没人知道。
山姑暗暗点头,满意道:“不错。不过还有一点你忽略了,那便是城里那些世家。若是有世家和魔族勾结,藏得只会更深。”
“大金,你和云袅去酒楼探听消息,大古,你随我去外边找线索,晚上,这家客如云客栈汇合。”
“好。”大金应道。
山姑先去客如云开了两件房,将其中一间钥匙递给大金后,四人便兵分两路。
山姑和大古前往修士区,大金则带着裴惜惜前往凡人区。
相较裴惜惜看见的太渊镇,这水临城的凡人区显得十分破旧。
没有勾心斗角的阁楼,没有精美漂亮的罘罳,只有一栋栋古朴无华的石屋。
整个水临城设了阵法,地面倒是干净,两侧房屋独门独栋,也整整齐齐,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就勉勉强强能遮风避雨。
这儿的凡人面貌还算精神,面容黝黑,盛满风霜,但眼底没有失去光。瞧见裴惜惜和大金,他们远远地避开,眼底尽是好奇,但没有谁凑过来。
街头商贩有卖灵兽肉的,哟呵道:“吃了仙兽肉,小孩生仙根,拜入郡主府,成为修仙人。”
然后有凡人凑上去,挑肉。
裴惜惜视线撇过去,那摊贩卖的是练气一层两层的低阶妖兽肉。
这种低阶妖兽肉肉里灵气含量不算多,凡人也能吃,吃了能强身健体,不少家有凡人的修士就会打这些低阶妖兽给家人吃,尽量延长家人的寿命。
不过,生出仙根,无稽之谈。
裴惜惜问大金,“师兄,他们就信了?”
大金道:“于凡人来说,家里出一名修真者,好处是无穷的。”
“故而,凡家里有小孩,都愿意买低阶妖兽肉给小孩吃。这赌的就是一个万一,赌赢了,全家受益,赌输了,也不过浪费六年而已。”
六岁后,有没有灵根,一测便知。
“他们不是傻,而是他们愿意受骗,你告诉他们,吃了妖兽肉没用,灵根生来就有,他们反而不愿意相信。”
裴惜惜点头。
这就跟中彩票一样,买到彩票,之前买彩票的钱,就全赢回来了。
绕过这地摊一条街,大金带着裴惜惜前往凡人酒楼。
在进入酒楼前,裴惜惜瞧见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拎着妖兽肉走进小巷,他的身后,有两名成年男人尾随。
裴惜惜拉住大金,道:“有人打劫,我去帮帮忙。”
大金也瞧见那一幕,点头道:“行。”
两人转身,追向那小男孩。
不过,等两人追过去时,用不少两人帮忙,小男孩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靠山。
一名病恹恹的男人倚靠着门口站着,正在慢条斯理的整理衣袖,而地上躺着尾随小男孩的那两名成年男人。
小男孩小跑到那男人身边,喊道:“言哥哥,你怎么出来了?外边风大,快进去。”
那名病恹恹的男人没动,撩起眼皮望向裴惜惜和大金,道:“你俩也是来抢妖兽肉的?”
说着,他将放下的衣袖,再次撩起。
这个男人长得很白,是那种病弱的白,不见半点血色,犹如瓷器。
他挽起袖子,露出的手臂如白瓷般光滑且皓白,手腕纤细,没有多余的肉,连青筋也看不见,犹如久病的病人,提不起多少力气。
他这般作态,像是病弱的小猫,来装老虎唬人。
但大金却不敢掉以轻心。
他将裴惜惜拉到身后,道:“我俩看有人尾随这小孩,过来帮忙的。不过有您在,我俩倒是多此一举。”
病恹恹的男人慢吞吞地“啊”了一声,将袖子重新放下,道:“原来如此,有心了,多谢。”
大金朝病恹恹的男人拱拱手,带着裴惜惜转身离开。
离得远了,裴惜惜问,“他是谁?”
大金道:“你知道,众生剑言昭元尊吗?”
裴惜惜摇头。
“他是太剑宗合体长老,修众生剑。所谓众生皆苦,以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放不下、五蕴炽为苦。”
“他老人家悟道,便是悟众生之苦。”
“看现在他老人家现在病恹恹的,估计正在‘修病苦,见众生,泯本我,得道真’,我们不能打扰他,免得沾染因果。”
裴惜惜有点囧。
人家好端端一个病弱美男,被大金一口一个老人家叫着,她有种精神错乱感。
实在没法将那个病弱美男和老人家联系起来。
她说服自己对方是个老人家,点头道:“既然他老人家在,是不是魔族不敢在凡人区作乱啊?”
大金摇头,道:“泯本我,即忘记本我,他老人家目前以为自己是真·病弱凡人,正在为攒钱看病发愁呢。”
说着,他有些幸灾乐祸,“我倒希望魔族打扰到他老人家头上,到时候,魔渊魔族——”
他察觉到自己多言,忙闭嘴不语。
裴惜惜道:“若真这样,也是好事啊,免得魔族杀害更多的人。”
见裴惜惜没追问魔渊魔族怎么了,大金松了口气,道:“走吧,去搜集信息。”
两人前往凡人酒楼,点了菜偷听凡人谈话,又给了银子问说书先生有没有什么趣事,说书先生倒是说了几件世家趣事,但没有他俩想听的。
裴惜惜掌心藏了几颗灵石在说书先生面前一晃,道:“我弟弟离家出走,到水临郡就失踪了,您能不能指点迷津,告诉我该往哪儿去寻?”
说书先生眼都直了。
凡人很难获得灵石,但凡人往往也想拥有灵石,他视线落到裴惜惜掌心,良久不动。
他叹口气,道:“我若告诉二位,在水临城,也难以待下去了。”
裴惜惜道:“我不说,您不说,谁知道是您说的?更何况,我只是想寻回我弟弟。”
说书先生犹豫片刻,摊开手。
裴惜惜将五块灵石放到他掌心。
说书先生紧握双手,闭眼,嘴唇翕动:“您只管往城东林家去寻,那座山头是林家的,里边有灵石矿,他们常抓外来低阶修士去挖矿。”
说完后,他将灵石藏入腰间,就往外跑。
大金道:“走,回去了。”
裴惜惜问:“不找了?三教九流藏身之处,或许有线索。”
大金道:“足够了,魔族最爱吃灵石矿,先去灵石矿看看。”
回到客如云,山姑和大古已经到了,他俩也打听到了灵石矿的消息。
山姑道:“先睡,看林家有没有动作。”
晚上,山姑和裴惜惜住一间,大古和大金住一间。
临睡前,裴惜惜问:“是真睡,还是装睡?”
山姑道:“你真睡。”
裴惜惜不解:“为什么?”
“你修为低,装睡容易露馅。”
裴惜惜点头,行吧。
她闭眼,开始入睡。
睡前,她瞧见识海内半边契约,忽然想颜今歌了。她心念一动,顺着契约钻入颜今歌识海。
颜今歌内视,问:“你怎么过来了?”
裴惜惜兴奋道:“我想到一个绝佳好主意,你躺着睡觉吧,我觉得,这次一定能达成目的。”
颜今歌不想扫裴惜惜的兴,也乐意陪幼崽玩,从善如流。
裴惜惜这次构造的心魔幻境依旧是在梅花源山洞内,颜今歌和小歌过二人世界。
不过,这次两人不再是剑客,而是天地仅存的两只魅魔。
魅魔设定,每天都要谈恋爱,不谈恋爱就饿死,不想饿死,就得谈恋爱。
她不信,这样他俩还不谈恋爱!
作者有话要说:所谓众生皆苦,以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放不下、五蕴炽为苦。—来自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