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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西州回鹘侵犯沙州西界的军情。吴生已经摆脱了俘虏的命运,原本一门心思想要回灵州的,如今处境安全后,忽然发现这种心情没当初那般急切了。
左右大军攻城正顺,而且大战还未结束,吴生便想随军继续征战,若是能打上一些胜仗立上一些功勋,日后回灵州的时候腰杆也能挺得直些。不用想吴生也知道,若是自己以被解救的俘虏的身份回家,自家父亲一定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张金来见过孟平之后,回到帐中跟吴生说起战况,把朔方军即将到来的消息也告诉了他,这就让吴生铁定了等朔方军到来,而后回归队伍继续征战的心思。
翌日,张金来与吴生在军营作别,前者得加紧率队赶回沙州,传达孟平对河西战事的安排,让归义军做好迎战西州回鹘,和接应王师进入沙、瓜的准备。张金来走后,肃州战事还在继续,禁军对城池的攻打累日不歇,已经到了紧要关头。
吴生则是成了闲人,眼下没有他上阵的道理,就只能在营中干坐着。不过他也并非没有人理会,随行军中,负责战后抚民差事的官员,来找了吴生好几回。因为吴生曾今跟回鹘人相处过的关系,又还懂得一些回鹘话,所以这些官员便来跟他了解相关情况,以利于日后对甘肃之地的管理工作。
如是几日,吴生倒是跟一些官员熟悉了,这些官员在得知吴生是读书人,并且曾今通过了洛阳学院考核的事迹后,便诚邀吴生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中去。
“眼下肃州攻克在即,朝廷马上就要重建甘、肃二州的秩序,无论是战后的抚民差事,还是处理军政事务,都很繁重很复杂,吴郎既然是读书人,又对回鹘人颇为了解,正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对我等往后的差事大有帮助......”眼前精明强干的官员名叫何晨光,起势于天成新政。
吴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推辞道:“某到河西也不过数十日,对回鹘人实在谈不上太了解,且某虽然读过几本书,到底没有官身......”
何晨光正色道:“吴郎此言差矣,你本是朔方军将士,怎么不是官身?再者,你到河西虽然不久,但比之我等却已强了太多,往后朝廷要重建州县官寺和各衙门,本就要用到许多河西之人,用河西之人是用,用吴郎有何不可?”
吴生颇为迟疑,出仕为官本是他打小志向,只是自打入伍,早已视自己为行伍之人,没想过还会“改换门庭”。
最终,吴生答应何晨光,在朔方军还未到的这段时间,他可以跟着对方,做些力所能及的差事——这样也算为国家分忧。
之所以如此决定,却是因为禁军已经攻下肃州。
......
中军大帐中,孟平高居帅位,漠然打量被绑在帐中的药罗葛狄银、药罗葛阿咄欲,许久才声音中正道:“两位在灵州时,陛下就给过尔等机会,让尔等投降朝廷,恩典尔等做我大唐臣子,但尔等执迷不悟。如今,军亡城破,兵败被俘,身陷囹囵,本帅倒像是想问问两位,悔否?”
药罗葛阿咄欲低着头不说话,这位以凶悍著称的猛将,此刻已然全无气势,只想把自己当作隐形人,药罗葛狄银贵为回鹘可汗,有身份包袱,此时梗着脖子,有心死鸭子嘴硬说些硬气言语,但话出口却成了这样,“大唐坐拥数百州之地,自然甲兵鼎盛,本汗不过二州之地,打不过也属正常。”
孟平被这句满腹委屈的话弄得稍怔,随即哂笑道:“莫非两位以为,甲兵相同,尔等便有胜算?战前本帅便说过,与我唐军相比,尔等根本不懂战争。”
药罗葛狄银抬头忘了孟平一眼,嘴角动了动,想起唐军的所向披靡,最终还是服软,叹息道:“世有唐皇帝,天下人物,谁敢自称英雄?生不逢时,如之奈何!”
“这话倒是不错,吾皇雄才大略,自非尔等可以望其项背。”孟平傲然道,话至此处,神色一正,“然大战多时,将士死伤千百,非是两位一席软话便能抵消。药罗葛狄银、药罗葛阿咄欲,尔等知死吗?!”
两人同时愕然抬头,满眼绝望与惶然。越是高位者,越是惜命,因为荣华富贵总是令人迷恋。药罗葛狄银欲言又止,挣扎半响,还是说不出求饶的话,唯独面色一片死灰。而药罗葛阿咄欲已然噗通跪倒,悲声哀求:“饶命,大帅饶命!”
孟平冷笑一声,“药罗葛阿咄欲,生性残忍,率部进犯灵州,犯下罪孽无数,九死莫恕,拖出去斩了!药罗葛狄银,押送洛阳,听候朝廷发落!”
闻听此言,药罗葛狄银颓然坐倒,眼中竟有庆幸之色。药罗葛阿咄欲则是哀嚎不止,然唐军将士却不理他,不由分说拖了出去。不时,一声惨叫之后,哀号声消失。
孟平站起身,负手睥睨着药罗葛狄银,“吾皇有令,药罗葛狄银若愿随军前往西州,劝降回鹘部族,可将功赎罪,尔可愿往?”
药罗葛狄银精神一震,再也顾不得什么身份包袱,连忙跪好下拜,“臣,叩谢吾皇恩典!”
十国帝王目录掌七十六锦绣江山万万里阳关未必无故人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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辉煌的灯火将洛阳宫城映照得明亮如昼,五彩纷呈的灯火让皇后宫苑看起来灿若云海,往来的盛装宫女颇似行走在云间的仙女,无论气质还是容貌都是天下罕有。
与之相比,殿中的气氛就显得太过沉重,沉重得有些突兀而且极不协调。
铺着狐裘的坐塌上,李从璟眉头微皱,看着跪在面前请罪的任婉如不言不语。
“妾身久在宫中,对宫外的事知之甚少,父亲出了这等事,都怪妾身早先不查,否则断不会让父亲犯下此错。”任婉如低着头,声音不可避免的颤抖着。
李从璟沉吟片刻,示意任婉如起身,瞧着站在面前不知所措的大唐皇后,一向待之极厚的李从璟,竟然没有让她坐下来,“昔年在魏州时,任家便是大族,不少人都有官身,这些年更不必多言,势力愈发庞大。若是族规严明,倒也是帝国中流砥柱,而若族规不严,一旦为祸便是大祸。这回族内子弟酒后shā • rén,族人求到了任公面前,任公虽然没有明着徇私枉法,但任家势大,又是后族,朝堂上下不知多少人看任公眼色,任公没有表明态度,便是纵容族人四处活动,最后的结果也印证了这点。任公在中枢谋事多年,英明一世,这回却一时糊涂,犯下这等错误——任公难道不知道,我大唐的刑部和大理寺,都有一双揉不得沙子的眼睛?”
任婉如面色苍白,不知该作何言。
李从璟叹了口气,“人浮于事,‘人情世故’四个字的确没人能够避得过,天下虽然早就没了世家门阀,但宗族却是不曾消失,也不会消失。以宗族为基础组成利益团体,相互帮衬相互依存,的确是世道生存法则,在此之上,更是形成了道德规则,若是宗族有难而不施以援手,不仅不容于族内,也会为天下人所不耻。但宗族之法,不应大于国家律法——寻常人就该有此觉悟,何况是曾为宰相的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