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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敲门声毫无预兆的响起,紧接着门外响起一个慈祥怜爱的声音,那是钱小桔的ru娘,也是她最贴身的侍从,“桔娘,歇了吗?太子殿下派了人过来”
钱小桔猛地把被单拉下来,一双眼睛比夜里最明亮的灯笼还要明亮,她惊吓的想到:“这般快呀!”
打开房门后,钱小桔怔了怔,随即脸上就写满了问号。进来的是个跟她差不多身高的小娘子,大红的衣裳,玲珑的身段,一张小妖精般精致的面容,气质很难下定论,说不出是拒人千里冷若冰霜,还是如同天际的流云不可捉摸。
“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她是深山里修行千年幻化人形的小妖仙吗?”不知怎的,钱小桔那颗古怪的脑袋里冒出这个想法。
察觉到ru娘递给自己的眼神,钱小桔意识到,这便是太子派来“审查”自己的人,当下心头不由得有些小小的慌乱。她日夜幻想着、期盼着,希望自己的意中人是天下最了不得的英雄,但那也得英雄先看上她不是?
看到第五姑娘的时候,钱小桔刹那间就反应了过来,如果他的意中人果真是天下最了不得的英雄,他身边又怎会缺世间绝美的女子,眼前的这位小娘子不就是倾城之颜吗?而且说不得她还是深山里修行千年的妖仙呢自己要获得他的青睐,那可是分外不容易,只怕比诗仙太白说的攀爬难于上青年的蜀道更难吧?
想到这里,纵使钱小桔已经打起十二分精神,也不敢不处处谨慎,万分小心,像只收起翅膀的小麻雀,亦步亦趋的跟在第五姑娘后面。
第五姑娘走进房间后左右看了一眼,寻了张椅子把自己丢进去,歪歪斜斜的没有半点儿正行,摊上这个差事她心里说不上有多不开心,毕竟作为太子的高级战士,她应该无条件完成太子交代的一切事务——但这个差事虽然也属于太子,但却是莫离那厮硬塞给她的,她的心情也绝对跟开心扯不上半分关系。
“你就是钱谬的千金,钱元瓘的妹妹,唤作嗯,小桔?”第五姑娘一只脚踩在椅子上,耷拉着眼帘,很有桃夭夭那副漫不经心模样的几分shén • yùn,不咸不淡的问道。
她这般模样落在钱小桔眼里,使得钱小桔更加坚定了,心中对她是深山妖仙的判断,如若不然,世上的女子哪里会是这番模样呢?钱小桔愈发小心翼翼,不敢怠慢,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妖仙囫囵吞下去,规规矩矩行礼道:“小桔见过大人。”
“大人?我可不是大人。”第五姑娘打量了钱小桔一眼,早就听说江南女子柔弱似水,跟低吟浅唱百转千回的词曲一样,如今看来果不其然,这个号称是钱塘最珍贵明珠的小桔的确名副其实,她心头叹了叹,就从高脚椅上站起身,准备离开。
钱小桔没想到第五姑娘说走就走,这短暂片刻的见面,她都还没反应过来,就更谈不上有甚么应对的举动,第五姑娘就要走了,心知第五姑娘的态度某种程度上就是太子的态度,而这匆匆一唔未免太过仓促,第五姑娘乍来即走,莫不是没有看上她,莫不是她还达不到被太子看上的标准?
钱小桔心头不安,追出去两步,失声试图叫住第五姑娘,“大人”
话一出口,又想起第五姑娘说自己不是大人,钱小桔就更不知道该说甚么了。
第五姑娘在门口顿了顿脚步,摆了摆手就又继续离开,不过好歹留下只言片语,“等着吧。”
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实在让钱小桔摸不清自己的命运,难道自己心目中那个盖世英雄,就要这样离自己远去了?
钱小桔觉得很是委屈,紧紧抿着嘴唇,泫然欲泣,她分明甚么都还没做,甚么都还没说呢。
想她也是堂堂王女,最被钱谬溺爱的掌上明珠,打小就被整个吴越捧在手心里,那吴越权贵子弟与无数才子俊彦,哪一个见了她不是挪不动目光,甚么风度翩翩一表人才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在她面前还不是温和的如同羊羔一般?
但凡有一星半点儿机会,会武的耍枪弄棒,懂文的吟诗作赋,甚么都不会的则千方百计搜罗她喜爱读的传奇小说,费尽心思送到她面前,不就为博她片刻欢心,舒眉莞尔?
传闻钱塘第一富商的长子,打听到她酷爱吃桔子,就把名下的田产全都种上了桔树,听说每到秋日时节,那漫山遍野的桔树连绵数十里,一眼望去全是大大小小的嫣红桔子,千千万万看不到尽头,那是何等震撼人心,想想都觉得壮观。
若非钱谬太过溺爱她,舍不得让她离开身边,只怕她前前后后都够嫁出去上百回了。
而今到了扬州,不需要太子耗费半点儿心思,白白送给太子“糟蹋”,却千难万难,难以得到太子临幸——莫说临幸了,连见上一面就跟翻跃千百回蜀道一样难,钱小桔真是委屈极了。
委屈极了的钱小桔,病怏怏又气咻咻的回到榻上,一把抓过被单劈头盖脸把自己包住,却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然而无论如何,小麻雀与小妖精的第一次碰面,就这样短暂的结束了。
钱元瓘回到驿馆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倒不是他贪杯,而是忙着疏通莫离、王朴这些人的关节,字画珍玩送出去不少,但得到的积极反馈却少得可怜。
钱元瓘根本就没有睡觉的心思,在房中枯坐到太阳出来,失神良久,心中思绪杂乱,想到了诸多可能性,又谋划了诸多补救措施,但最终都觉得如同水中捞月。
草草洗了把脸,钱元瓘就去见钱小桔。昨夜宴席上,第五姑娘走了一趟驿馆回去后,莫离也没给他一个准确答复,让他一颗心始终悬着无法落下去。钱小桔已经是他的底牌和最大依仗了,若是钱小桔不能赢得李从璟青睐,他可就全玩完了。
然而钱小桔的答复,却让钱元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心里有苦说不出,只得另想办法,忽而灵机一动,心生一计,便对无精打采的钱小桔道:“以你的资质,也就是太子殿下没有见过,才会不甚动心,若是能让殿下瞧见你,哪怕是远远一眼,此事都大有可为!”
钱元瓘沉吟着,“昨日宴席上我听莫离提起,今日太子要去城外军营探望王师将士——军营在城南,太子从府衙去城南,必要横穿罗城!你我何不去南城楼等着,等到太子从大街上出城,到时候我再闹出些许动静,吸引太子的目光,太子便能瞧见你了!”
钱小桔瞪大了眼睛,心里约莫是在说“这样也行?”“这也太羞耻太没有底线了吧?”
无论钱小桔心里怎样想,她都没有拒绝钱元瓘这个提议。因为她觉着,太子可能真的不会主动召见她,既是如此,若是错失这等机会,只怕此行连见上太子一面都不能了。
那个天下最了不得的英雄人物,即便他最终都不会来娶我,但我若能远远看上他一眼,此行也不算白来了。
只是钱小桔心中又不禁暗暗担心,她在心里把太子想得那样高大那样完美,若是到时候真见到了太子,却发现太子其实仪表平平、气度稀松,那可如何是好?那岂不是坏了自己心头的期望?
好歹钱小桔虽然生得柔弱似水,却是个勇敢的少女,不时之后还是跟着钱元瓘来到了南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