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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从璟敢这样做,也就意味着东阳战事已经进入尾声,已成定局
在郭威、李绍城合力攻打东阳城的第二日夜,刚从血火战阵上被换下来的节度使与防御使,在营帐中见到了一个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人。
“军师?”
“两位将军辛苦了。”站在郭威、李绍城面前的,正是白袍折扇风流倜傥的莫离,他微笑着向两人拱手,“城头战况如何?”
“已夺下一面城墙,尚有三面城墙负隅顽抗,巷战也在局部进行。”郭威、李绍城抱拳行礼,难掩惊愕之色,“军师怎会到了此处?”
“一面城墙被夺,尚能力战不退,贼军意志之顽强,的确罕见。”莫离啧啧赞叹,看向帐中的夏鲁奇,“如此说来,只怕三日之期到了,东阳也未必能完全夺下,在下说的对否?”
夏鲁奇满脸尴尬,郭威、李绍城也是羞愧低头。
若非形势的确严峻,他三人又岂会如此甘于俯首?
“孟老贼事先在城中藏了些兵马,直到昨日才用上战场,令尔等措手不及,也令敌我力量的对比再度发生变化,这是突发情况,怪罪不到你等头上,三位大可不必如此。”莫离笑着宽慰众人,“真论起来,这还是我参谋处的罪责。”
“孟老贼是否预先料想到我等会先攻东阳不可知,但其对东阳的坚守之心,的确出乎我等早先推测。”莫离继续道,“方才两位将军问在下此来为何,实不相瞒,在下奉大帅之令,领军前来相援。”
“这”郭威、李绍城、夏鲁奇三人闻言,既是惊愕又是喜悦。
莫离摇着折扇微笑道:“既然要先破东阳,自然要集中力量,除却李从珂、石敬瑭所部牵制成都外,其它各部兵马断然没有闲着不动的道理。早先不尽数投入到东阳,是为免过早暴露意图,引得孟知祥调兵遣将,形成东阳鏖战的局面,如今赶来援助东阳,是要在关键时候一锤定音,不给成都反应的机会。”
“除却横冲军如今已经兵临成都城下,其他禁军尽数随在下赶来,目前都在二十里之外。”莫离看着众人,“我等只有一日时间,狮子搏兔,明日必须拿下东阳城!”
“夜长梦多,益州可并非只有东阳、成都,还有西边的数个县镇,若是时间拖得久了,待孟知祥缓过劲来,以他在西川的根基,不定会翻出什么转机来。”
对李从璟的安排,夏鲁奇三人莫不是佩服的五体投地,然而要说孟知祥还能折腾出什么浪花来,三人却是有些不信。
莫离遂正色道:“大帅有言,行百里者半九十,任何时候都切忌轻视对手,尤其是面对孟老贼这种狡猾之辈。若非为了万无一失,避免孟知祥层出花招,不给孟知祥有反应的机会,大军大可从一开始就遣横冲军,与护国、保义两军陈兵成都城下,而主力直取东阳。”
话至此处,莫离轻叹一声,“东阳城中藏有贼军预备兵力,成都贼军屡败护国、保义两军,不瞒诸位,新都城中也有藏有西川悍卒,他们装扮成百姓混在城中,试图与先前假意投降的贼军合力捣鬼,若非有大帅坐镇新都,又有大军为依仗,此时早不知出了多少乱子。”
“诸位请想,若是我军主力一股脑到了东阳,横冲军到了成都,新都无重兵坐镇,无大帅主持全局,一旦背后发生这般骚乱,对前线将是何等打击?也亏的是军情处隔绝了这些贼子与成都的联系,让他们把握不好时机,惶急之下露出了马脚,让军中眼线给提前注意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孟老贼的手段有多少,隐藏的奸计又有多少,实在是无法尽数探知,东阳之战若非采用添油战术,层层逼出其真实战力,在贼军力竭之地给予雷霆一击,何时能拿下城池实在难说。”
“此战的关键,便是在静难军抵达东阳后,三日内夺下城池,只有这般迅捷取得东阳,才能不给成都有更多时机大做文章。而以护国、保义两军迷惑成都两日,以横冲军拖住成都一日,为你我东阳之战争取到三日时间——在这三日中,因为孟老贼不清楚我等的意图,故而不好轻举妄动,这才是夺取东阳的关键。”
“而一旦孟老贼反应过来,东阳已成我军囊中之物,到那时便是他依仗成都、东阳的掎角之势,坐拥益州其它县镇并及其他州县,隐藏有万千手段,也无从施展。”
说到这莫离笑了笑,“以快破敌,这便是大帅的锦囊妙计。孟知祥大概做梦都想不到,东阳会这么快被我等攻下。”
听罢莫离的完整讲述,夏鲁奇、李绍城、郭威三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说什么好,他们不知道孟知祥“曾今”拥有的帝业,故而不能尽知孟知祥的可怕之处,此时有些吃惊也是情理之中。
但李从璟一番布置的高明之处,他们却还是能够体会。
李绍城、郭威还好些,毕竟跟随李从璟久了,对李从璟的谋略多有认知,夏鲁奇就不一样,从他近乎僵硬的面部表情中便可以看出,此时他心中定是惊涛骇浪。
闲话休叙,莫离随即按照预先布置,将禁军划入到该在的位置,李绍城、郭威两人也各归本位,只待明日给予东阳意料之外的致命一击。
七十四英雄迟暮未必恨寒冬不耐早驱秋(1)
高行周、莫离相继率部离开新都后,新都附近的王师兵马就只剩下很少一部分留守将士。百战军在玄武休养多日,至此也受命向成都进发——来日攻打成都时他们只要参战,都会是对战局莫大的助力。
入秋以来蜀中阴雨天气较多,晴朗的时候颇少,王师在各地征战,冒雨的时候虽然不多,但多数时候也是头顶着阴沉沉的天幕。
今日却不同,天亮之后便有阳光自云层倾斜下来,到了接近午时的时分,更是艳阳高照,山川大地皆是一片明亮,正当得秋高气爽四个字。
忙中偷闲的李从璟来到城头,与参谋处众幕僚俯观城外军营,彼处的王师正在进行日常操练。但见营中尘土飞扬,人来马往,铁甲泛光,阵阵呼喝声不绝于耳,阳刚而又充满朝气。
微风拂动发带,衣袂轻卷,一身青袍的李从璟眼中噙着淡淡的笑意,笔直挺拔的身姿多了几分肆意潇洒,若是再配上莫离那般的折扇,仅是论卖相倒也不失为一介风流才子了。
“禁军何如?”李从璟尽量避免自鸣得意,问身旁的孟延意。
阳光虽好,不敌美人眼中的愁色,饶是孟延意倔强的不愿失了气势,说出来的话也没甚么底气:“既然是朝廷俸禄所养,理应如此。”
李从璟换了种问法,“以小娘子看,东阳还能坚持多久?”
“西川将士也不是软弱可欺之辈。”孟延意语调有些僵硬,像是田间的秋草,外强中干。
李从璟摇摇头,忽然问道:“小娘子可愿为我劝降令堂?”
李从璟这话说得突兀,孟延意有些惊愕,“殿下何出此言?”
“蜀中之役的结果已成定局,战争持续下去,不过徒增伤亡罢了。小娘子若是有心,当思为西川多留几分精气,如此也不负平日里享受的西川民脂民膏。”李从璟缓缓道。
孟延意银牙紧咬,沉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