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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能同富贵,不能共患难,亦有人能共患难,不能同富贵。前者比比皆是,后者亦不乏其人,究其原因,不过是被权力掠夺了灵魂。此辈中人,一旦手握权力,便深为权力折服,再不能容忍失去,亦不能分出哪怕一点给旁人。郭崇韬不外如是,其或许自‘私’自利,却也非大‘奸’大恶。”李存审叹息一声,“罢了,便不回朝了吧。只是可惜,今生怕是再也见不着陛下了。”
李存审老而弥坚,李从璟不甘其以垂垂暮年之身,受身体折磨、心灵煎熬双重之苦,心中已然下定决心:无论李存审归朝,是否对治愈其重病有用,他都要让其回洛阳。
这是学生对于先生的责任,也是后继者对先行者的尊敬。
一个月后,就在年关将至之时,一对衣衫褴褛的少男少‘女’,走近了神都洛阳。
这日有大风雪,寒风呼啸,犹如野兽怒吼,洛阳城如一只冬眠的虎豹,卷缩在风雪中,埋头不语。
在少男少‘女’距离城‘门’仅有百步之遥的时候,日暮笼罩大地,城中响起十二声传遍全城的钟鼓声,旋即,城‘门’缓缓关闭。
百步,隔开两个世界,分出生与死的距离。
“河丫,城‘门’关了,我们进不去了。”
“哥哥,我好冷,我们会冻死在这里吗?”
“……”;
六十六北境边城战事烈庙堂云谲天下变(27)
寒夜如猛兽,‘欲’择人而噬。。在眼下这个慌‘乱’的世道,路有冻死骨,更是平常事。成年人尚且难渡严寒,何况两个半大的孩子?
石青锋抱着河丫,不许她坐在雪地里,因连日奔‘波’,风餐‘露’宿,他稚嫩的脸上已经布满风霜,皮肤都裂开了口子,有些地方已经化脓,这让他看起来分外狼狈。
然而,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能够带着她的妹妹从北方幽云之地,来到洛阳跟前,在太平之世尚且是一件了不得的事,遑论在眼下了,由此可见其能。
此时,少年望向洛阳的眼眸中,满是倔强、不服之意,他对自己的妹妹道:“河丫,你放心,我们不会冻死在这里,我们一定能够进城!只要进了城,见到石大哥,我们就再也不用担心饥寒‘交’迫了。你要听话,要相信哥哥!”
河丫嗯了一声,使劲点头,只是她已分外虚弱,没有力气再多说哪怕一个字。石青锋伸手‘摸’了一下河丫的额头,差些被烫的缩手。少年郎‘精’亮的眸子顿时布满浓浓的忧愁■,,他的手紧紧握成拳头,关节泛白。
“哥哥,我们如何进城?”不知过去多久,在少年郎盯着眼前城池出神的时候,河丫的声音若有若无响起。
石青锋也不知道。
风雪仿佛更大了。
他固然知道,城‘门’关闭,若无特别之人,特别之事,断然是不会轻易开启的。
石青锋很绝望。因绝望,他那双还未看过人间‘精’彩事的眸子里,布满哀伤,但同时,他更加不甘。从幽云到洛阳,千里之地,数经艰险,如今终至此地,却因百步之遥,而只能功亏一篑,他如何能接受?
“河丫,我的妹妹,哥哥不会让你死在这里的!”
寒风呼啸,河丫全身发抖,嘴‘唇’都已冻得发紫,眼睛也睁不开了。
石青锋眼神陡然一狠,伸手入怀,再‘抽’出来时,手中已然多了一柄漆黑丑陋的匕首。说是匕首或许不太合适,因为它根本没有匕首的样子,说是铁块更加贴合一些。石青锋看了河丫一眼,目光再落在匕首上的时候,眼中闪过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符的狠辣。
恰在这时,一队鲜衣怒马的骑士从他身旁驰过,马蹄踏雪,却平稳异常,溅起的雪粒鲜‘花’一般盛开。
石青锋的眼中没有这队骑士,他压根儿就没有看对方一眼,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仅仅是一瞬间,石青锋手中的匕首动了。并不锋利的锋刃,在他自己的手掌中划出一道极深的伤痕,当锋刃离开肌肤时,伤口两边的肌‘肉’向两侧分开,‘露’出来的不是红‘色’的血‘肉’,还是白‘色’的肌‘肉’,像是棉‘花’一样。少顷,白‘色’棉‘花’中渗出点点红血,继而,鲜血渐渐奔涌出来。
石青锋面无表情将手掌放到河丫嘴边。
本已极其虚弱的河丫,在干枯、乌青的嘴‘唇’触碰到热腾腾的血液时,小小的眉头皱了皱眉,本能的吸-允起来。
石青锋的眼眸里被河丫安详而又略带痛苦的小脸塞满,他伸出另一只手,为她扶抚去‘乱’糟糟头发上的雪‘花’,温醇笑了笑。这一刻,他的眼神如此温柔,仿佛能融化数不尽的积雪。
他呢喃道:“河丫,有哥哥在,你不会死的。如果——苍天无眼,我们兄妹果真要如蝼蚁一般死去,我也会死在你前面!”
说完这句话,石青锋眼前一黑,身子慢慢软到下去,栽倒在雪地里。
河丫顺着石青锋倒下去,身子枕在他‘胸’膛前,被他抱在怀里。她眉头渐渐舒展,好似这一刻再没有痛苦。
风雪遮天蔽日,吞噬了这一方天地,万事万物此刻皆白。倒在雪地里的这一对兄妹,渺小的如同沧海一粟。然而,在他们的世界里,彼此就是一切,拥抱彼此就是拥抱所有,哪怕要面对死亡,也无所畏惧。
风雪更紧了。
之前从他们身旁经过的那队骑士,此时折返回来,在他们身旁停下,马上的骑士跳下马来,几步跨到他们身前。
为首一位骑士,已是五十多岁的年纪,络腮胡上尽是风霜,满脸都是威严之气。他看了一眼石青锋还在流血的左手,眼中闪过一抹难